人群轰然炸开,如沸油中泼进了水。
众多压抑已久的哭嚎此起彼伏。
今天终于有人给他们做主了!
有人将发霉的菜帮砸向囚车。
也有人脱下草鞋掷向刑台。
一位年轻的货郎听得双目通红,他也有女儿,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这群狗砸碎!”
只见货郎突然暴起,将手中陶碗摔碎,捡起一枚锋利碎片,便要冲向三家之人,不过却被旁边几个老者死死拽住衣袖。
这些年,三家在虎泉郡过的可谓是如土皇帝一般。
又哪里会将人命当回事。
李通明下令道:“来人,速速将慕容家涉案之人缉拿,押来刑台!”
阵阵铁甲锵然响起,刑台边上的披甲士卒霎时踏出一列,抱拳应诺。
随后上马齐奔,朝慕容家府邸的方向赶去。
先前,李通明让踏霄营两百士卒分散全城。
一来是让全城世家知晓他在找工匠。
二来便是有弄清城内线路之意。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盏茶功夫过去,一衣着华服,看着约七八岁的男童被带至刑场。
“呸,呸……”囚车里的男童,还在一脸恶毒地朝边上士卒吐口水。
“这破车配不上小爷!”见到了人多的地方,男童忽然将脖子上的金锁摘下,掷向人群。
正中人群中一位女童额角,血珠顺着洁白额头滚落。
女孩哇哇大哭,男童却拍手大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哈哈,好玩好玩,再哭就把你杀了埋进土里!”
囚车里的慕容轲以及刑台下的慕容家人,见此一幕,面色大变。
慕容轲突然疯狂地撞击囚车木栏,嘶吼混着铁链响起:“李通明,你想做什么?!”
“你若敢伤我儿一根汗毛,我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见李通明冷笑不语,慕容轲忽地情绪崩溃,脸上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李大人,李大人我愿拿去半数家产,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年到四十才得一独子,自是宠爱又加。
男童这时才看见慕容轲,顿时大哭:“呜呜,爹,你快把这群贱奴都杀了,诛他们的九族……”
李通明转身对法家弟子拱手:“有劳!”
审讯之事非法家莫属。
法家一境胥吏,可明律断案,辩识谎言。
法家弟子微微颔首,走上前一步。
腰间玉佩与佩剑相撞,发出清越鸣响。
下一刻,只见他双眸之上,骤然凝聚出一层薄薄的绿芒看向男童:
“本官问话,汝不得妄语。汝可曾戕害过女童?”
法家三境律宗,修刑名律力,言灵可穿透神魂,使人口吐真言。
原本嚣张踢打囚车的男童,忽地动作僵住,眼中瞳孔涣散:
“杀过呀!她们哭起来像小猫,可好玩了。”
男童突然咯咯笑起来:“娘和我说,那些人都是贱民,和杀牲畜没两样呢。”
她们……
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一不惊。
“妖术,是妖术,不能信,这是栽赃,你们不能信啊!”慕容轲脖颈青筋暴起,朝着人群大吼。
法家弟子不予理会,冷肃目光盯着男童,继续施问:“埋尸何处?”
“城南,槐树……我想埋在家里,娘不让。”
城南槐树……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监斩棚旁的老槐树。
“挖!”李通明上前,大手一挥。
铁锹破土。
随着一具具裹着草革的尸体被抬出。
有一裹布不慎松脱,女童尸体全身淤青,腕部露骨。
上面还有獒犬咬痕。
大多尸体已经腐烂,少数则是明显埋入不久。
完了,一切都完了……慕容轲双目无神。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将这些尸体处理干净。
李通明眉间紧皱,不忍再去看,回到刑台上:“将犯人慕容麟押上斩首台!”
士卒砸开囚车,粗鲁将男童揪出,而后送上刑台。
李通明提着饮渊走近,剑刃散发着寒光。
被按跪在斩首台上时,慕容麟终于感到一丝害怕,发出小兽般呜咽:
“我错了,哥哥,你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那么做了,我家有钱,我让我爹赔他们钱……”
李通明将手中吟渊高高抬起:“你什么都懂,你也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害怕了。”
噗嗤!
随着吟渊斩下,蛟龙虚影发出低吼,血液溅至刑台边缘。
一颗眼中满是恐惧的人头落地。
“不!”慕容轲目眦欲裂,发出痛苦嚎叫。
三家之人直到现在,仍难以置信,李通明竟然真的敢杀人。
对方明明不是县衙之人,没有执法之权。
就算三家皆有罪责,也轮不到此人来管,况且这对他到底有何益处?!
台下,人群中的老妇,对着刑台,颤巍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深深磕了下去。
李通明两步并一步,快步上前将人搀起。
人群中这时爆发出滔天声浪。
慕容麟纵然只有七岁,可犯下这等罪行,还是引起众怒。
卖炊饼的老汉把肩上扁担往地上一杵,振臂高呼:“青天老爷,这才是青天老爷!”
最外围传来竹板脆响,街头行艺老乞,以竹筷、陶碗敲出节拍:“行刑台,饮渊寒,七岁豺狼刀下颤……”
身边孩童立刻跟着跺脚应和:“斩得好,斩得妙,阎罗殿前善恶报,善恶报!!”
李通明搀扶起老妇人,而后视线扫过人群:“谁还有冤情?!”
“我儿被孙家马队活活踏成三截啊!”
一瘸腿汉子突然撕开衣襟上前,露出满是疤痕的胸膛:
“我去讨要公道,他们却说是我儿惊了他家夫人的马,还将我殴打出府,令我赔马钱!”
“……”
“那日拙荆在巷边洗捶衣裳,未曾想光天化日之下,竟被路过的张家少爷强行掳进张家偏门!”
蓬头垢面的汉子跪地痛哭流涕,十指在地面上抓出血痕:
“邻居找到我后,我前去要人,他们竟拿出一张欠条,硬说是我那去世十年的爹,早把儿媳典给了张家!”
“……”
一位白发老汉颤抖地从人群走出:“城郊煤矿,井架塌方,我儿被压断了双腿。”
“孙家不给医治,管事的还说……”老汉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暴睁,“还说是我儿操作失误,要赔十车精煤钱才能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