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启在书架后攥紧了拳头。魏忠贤阴鸷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典籍,直刺他的咽喉。
这个后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此刻还是万历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宦官。
“搜!“
张差一声令下,喽啰们开始翻箱倒柜。李天启看见一本《天工开物》被甩到地上,书页间夹着的现代机械图纸露出一角。
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踢翻铜鹤香薰炉。香料泼洒在火盆里,瞬间腾起呛人的浓烟。
“有毒!“有人大喊。
混乱中,李天启摸到案头的浑天仪模型。这是徐光启进献的西洋物件,此刻成了最趁手的武器。
他瞄准烛台用力掷去,玻璃球面在火焰中炸成千万片,折射出七彩光瀑。
“妖人作祟!“刺客们抱头鼠窜。
魏忠贤趁机抽出腰间雁翎刀,刀光闪过,三名刺客咽喉飙血。
“别让刺客跑了!!”
李天启躲在暗格里,看着魏忠贤杀人时行云流水的动作,突然想起史书记载他曾是市井无赖,原来真有这身功夫。
他也冲出来,对着一个人就是几拳。
可惜力量太小,没伤到对手,手心却有点疼。
好在,这人没回头,惊慌中跑了,其他侍卫追了出去!
“太子殿下受惊了。“魏忠贤单膝跪地,刀身还在滴血。
李天启注意到他称呼的是“太子殿下“而非“皇长孙“,心中吓了一跳。
这个细节说明魏忠贤正在押注未来的新君朱常洛。
“魏公公来得正是时候。“
他故意用稚嫩的声音说话,“本宫方才听见刺客说...说,他们是郑贵妃派来的。“
魏忠贤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这个指控震惊。
击梃案本是郑贵妃势力所为,但按历史进程,此案会被东林党压下,最终只处决张差了事。
郑贵妃,那个是万历皇帝的宠妃,谁敢把这种事情认到她的身上?
那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他也不管这个校哥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胡话。
“老奴这就去回禀皇上。“
魏忠贤叩首退下时,袖口滑落半卷《几何原本》——正是李天启昨夜在密室写的简体字笔记,竟然被这个…人收在身上?
好在又物归原主!
晨光终于漫过紫禁城的琉璃瓦。
李天启站在文渊阁露台上,看着御林军押解刺客远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殿下!“徐应元搀扶住他。
“大伴,小弟小妹他们?”
“殿下,他们没有事!”
李天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与刺客搏斗时的淤青。
这些伤痕将成为他穿越者身份的第一道印记。
“去把徐光启大人请来。“
他吩咐道,“本宫要在文华殿开讲...那个,算术课。“
徐应元领命而去。李天启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突然想起昨夜在现代故宫修复的那柄曲柄刀。
刀柄上隐约可见的“天启年制“四字,此刻正在他腰间玉佩上投下阴影。
巳时三刻,文华殿东庑传来琅琅书声,5岁朱微娟,4岁朱由检在念念叨叨。
李天启握着徐光启进献的三棱镜,阳光在青砖地上折射出七彩光斑,晃得伴读方正化,王承恩,徐应元们头晕目眩。
“殿下,这西洋玻璃...“徐光启欲言又止。
“徐大人可知光的三原色?“
李天启突然用炭笔在宣纸上画出红、绿、蓝三个圆圈,“这是本宫昨夜在《天工开物》批注的新发现。“
徐光启瞳孔骤缩。
案头那本《天工开物》分明是宋应星尚未刊印的手稿,批注处赫然写着
“简体字“的“光谱分析“。
“殿下从何处得此奇书?“
“天机不可泄露。“李天启狡黠一笑,“不过徐大人若能解开这道算术题,本宫便告诉您。“
他在纸上写下阿拉伯数字“1 2 3 ... 100“。
徐光启盯着这串从未见过的符号,手指微微颤抖。
朱由校仔细的解释了这些数字代表的意思,还有这道题的含义,用最快的速度把它解答出来!
“啪!!!!”
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李选侍的贴身侍女翠屏端着参汤闯入:“娘娘说殿下近日心神不宁,特命奴婢送来安神汤。“
李天启注意到汤面浮着半片藏红花——这是致人滑胎的堕胎药。
他不动声色地从侍女手中打翻汤碗,汤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笨手笨脚!“徐应元厉声呵斥,“还不快收拾干净?“
翠屏俯身时,李天启瞥见她袖中露出半截朱红信笺,落款是“郑“字。
他突然想起昨夜刺客遗留的缎带,同样绣着郑氏图腾。
申时许,李天启以腹痛为由躲进净房。
徐应元早已在此等候,怀中抱着一套小太监服饰。
“殿下真要去顺天府学?“
徐应元压低声音,“李选侍娘娘的人就在东宫外..而且….“
“宋应星会试在即,本宫要助他完成《天工开物》。“
李天启将现代造纸术的配方塞进荷包,“记住,戌时三刻若未见本宫回来,立即启动密道机关。“
做为21世纪兼职在故宫工作半年的人,什么出宫秘道全打听过了!
一个男人,最喜欢冒险探秘。
两人刚钻出夹墙,就听见转角传来脚步声。李天启慌忙将徐应元推进腌菜缸,自己则蹲在墙根假装解手。
“小顺子?“
魏忠贤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李天启抬头,看见这个未来的权阉正把玩着那卷简体字笔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夜战斗中,慌乱中竟将《几何原本》草稿又塞回了魏忠贤的袖管。
“老奴斗胆问一句,“
魏忠贤蹲下身,鼻尖几乎贴上李天启的脸,“殿下这些惊世骇俗的学问,究竟师从何人?“
看着一张笑脸,真想给他一拳,可是现在他只是十岁,没有什么依靠的力量的,宁可得罪君子,千万不要得罪小人。
李天启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曲柄刀——正是自己在现代修复的那把“天启年制“御刀。
刀镡处还残留着他昨夜留下的指纹。
“师从..哪个……天外仙人。“
李天启故意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仙人说魏公公将来要辅佐本宫成就大业。“
“哈哈哈!!!!!”
魏忠贤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他解下玉佩系在李天启腰间:“老奴等着那一天。“
然后呢转身走了,步履轻松,似乎有了某种确定的答案。
顺天府学的灯笼在暮色中摇曳。
李天启隔着人群,看见清瘦的有人正往榜文上贴《论气》手稿。
“咦…这个是…宋应星么?”
“宋先生!“
他喊住对方,“在下有《天工开物》残卷,不知能否换先生一幅墨宝?“
宋应星转身时,李天启将改良造纸术的配方塞进他手中。
这个动作被暗处的郑府密探看在眼里,一支弩箭正悄悄瞄准他的背心。
弩机绷簧的震颤在暮色中格外清晰。李天启后颈寒毛倒竖,
前世攀岩养成的危机直觉让他猛地拽住宋应星往右扑倒。箭簇擦着发髻钉入《论气》手稿,羊皮纸瞬间漫出诡异的靛蓝色。
“箭上有毒!“宋应星的白麻衣襟被撕开三道裂口,这个江西举人竟从怀中掏出一把精钢卡尺,“公子快走!“
李天启被拽着冲进书肆时,瞥见卡尺上刻着“泰西学院赠“的字样。
他突然明白为何宋应星能写出《天工开物》——这个明朝科学家早已接触过西方技术。
追兵脚步声逼近巷口。
李天启摸出三棱镜对准落日,七彩光斑正巧晃过领头密探的眼睛。趁着对方捂脸惨叫,他抓起柜台的苏木染料泼向追兵。
“闭气!“宋应星突然捂住他口鼻。靛青烟雾在巷道升腾,追兵接二连三栽倒——那些染料里竟掺着蒙汗药。
两人从后窗翻出时,李天启的锦靴卡在窗棂。追兵头目狞笑着举起腰刀!
“啊啊啊!!!”
难道穿越过来没一年就挂了?
这!!!!
我不甘心啊!!!!
然而刀锋却被一柄曲尺架住。
魏忠贤鬼魅般的身影从屋顶飘落,绣春刀寒光闪过,五颗头颅滚落染缸。
“殿下好兴致!!呵呵呵,要是你的皇爷爷知道了,到底会不会打你屁股开花呀?“
九千岁甩去刀上血珠,目光落在宋应星怀中的《天工开物》手稿,“这书要是刊印,工部的老爷们该睡不着了。“
不是说魏忠贤大字不识么?
文华殿的铜壶滴漏指向戌时三刻,他偷偷跑进来。
李天启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本,朱砂笔在“张差疯癫“四字上重重画圈。
史书记载的击梃案定论,此刻正被徐光启的密奏颠覆——那支毒箭的箭杆上,分明刻着福王府的暗记。
“殿下,宋举人的会试卷子...“徐应元捧着漆盘进来,盘中放着被墨汁污损的考卷。
策论部分浸着淡褐色药汁,正是李选侍今日送来的“安神汤“。
李天启蘸着药汁在宣纸上勾勒,一幅简易的活字印刷机构图渐渐成形。
当徐光启带着解开的算术题求见时,只见皇长孙踩着檀木椅,正往房梁上悬挂一串青铜齿轮。
“小心点。”
“首项加末项乘以项数除以二!“徐光启激动得胡须颤抖,“殿下说的高斯公式,与《九章算术》不谋而合!“
齿轮突然咔嗒转动,李天启袖中滑落的简体字笔记被卷入机械。
魏忠贤恰在此时送来宋应星的《乃粒》篇,宣纸擦过高速旋转的铜齿,竟被裁成整整齐齐的线装书页。
“妙哉!“
神猜激动万分,徐光启捧着切割完美的纸页,“这机器若能改良,刊印《天工开物》指日可待!“
“咚咚咚!!!平安无事啰!!!!”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寒鸦。
李选侍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将半片藏红花碾进药碾。
漆盒中的朱红信笺写着:“妖书案可成“,落款处的郑字印鉴泛着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