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律》,杀锦衣卫者,视同谋逆,夷三族。
而肖子仪更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一位穿着绯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
情节严重。
这怕是得夷六族了吧?
净海和一群小沙弥呆若木鱼。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感觉无法理解和接受。
尤其是……
“呕!”有小沙弥被溅了一身血,当场就吐了个干净。
“死人啦!”更多人都是吓得瘫软在地。
其实别说这群和尚了。
就连跟在肖子仪身后的裴纶都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一幕了。
但他好歹之前跟肖子仪冲过赵靖忠府邸。
所以哪怕没想通。
他也大概猜到肖子仪有谋划。
此刻正是表忠的好机会。
“都愣着干嘛,把人给我拖出去!”裴纶当即指着手下大喝。
一众锦衣卫得了令,这才稍微回了神,几个人将千户韩一泽拖出了疱房。
韩一泽尸体上那身绯色飞鱼服让很多人都有些恍惚。
肖子仪也没看他。
目光冷冷地看向一边还能强撑站住的净海。
借杀势逼问。
“净海师父,你知道在下要的是什么,布施给永安寺大量田地的究竟是谁?还是说,你要为一个有诚心的香客,赌上永安寺三十一名僧众性命?”
一边的裴纶眼疾手快地将手下小旗官的笔抢了过来。
拿起无常簿。
死死地盯着净海。
虽然看不懂肖子仪布下的局。
但他知道净海嘴里那个所谓的香客名字才是关键。
上行下效。
一众锦衣卫都杀意凛然地盯着净海。
噗通!
终于有小沙弥吓得昏迷。
吓得双腿直哆嗦的净海却没法和小沙弥一样昏迷过去。
因为他不知道。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在锦衣卫的诏狱。
僧录司的右讲经是正八品僧官。
一只脚踏入了官场。
所以他也更加清楚锦衣卫有多恐怖。
“钱……”净海有些崩溃。
裴纶眼睛瞪老大。
这个姓就不是一般人起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
正如日中天的东林党二号旗帜、当朝次辅、吏部左侍郎钱龙锡。
“是钱谦益。”净海还是扛不住这般压力。
终究是吐出了那名香客的名字。
裴纶大惊。
虽然不是钱龙锡。
但这个名字也跟钱龙锡牵扯极深。
因为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也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
“很好。”肖子仪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看向裴纶吩咐道,“给他做份口供画押!”
而后便坐下去静静地等待着。
裴纶上前,“大人?”
他想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肖子仪瞥他一眼。
“等。”
等什么?
裴纶不知道。
但也没有继续多嘴。
尽管一身绯色飞鱼服的韩一泽的尸体还在外面停放着。
……
荣月斋。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靠路边。
引来众人频频回头。
由于荣月斋的点心远近闻名。
所以有心人甚至常年在荣月斋附近打探。
并将消息贩卖给高门大宅的管家。
而这种马车看上去就是属于达官贵族的家眷。
非普通百姓能坐。
自然会有很多人注意。
一身便装充当马夫的殷澄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周妙彤,倒也十分殷勤。
毕竟殷澄出身市井。
如今能够穿上银白飞鱼服。
十分珍惜。
对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的肖子仪也十分忠心。
连带着对肖子仪的女人也极为敬重。
关于这一点。
卢剑星与裴纶这些人其实都很能感同身受。
但比起老实大气的卢剑星、笑里藏刀的大头纶。
殷澄身上更多了几分转圜和机灵。
所以肖子仪也一直让他跟王天霸这群底层人物打交道。
“这么多人?”周妙彤看到排起的长队,顿生退意。
或许曾经高门贵女。
但如今也只是教坊司一从良女子。
或许哪天就碰到了“熟人”。
着实不好抛头露面。
殷澄却嘿然一笑,“夫人稍候。”
知晓他身份的周妙彤皱眉,忙拦住他,“京城贵人多,不要太招摇,免得给你家大人惹来麻烦。”
殷澄弓腰拱手,十分耐心地解释,“夫人放心,这家店与我旧相识,背后也得了大人的几分关照。”
周妙彤还是不想惹麻烦。
正准备开口。
却看到一个盘起发髻的女子从店内笑脸迎了上来。
虽着一身布衣。
但气质却干练大气。
一看就是经常掌事才能锻炼出来。
“殷大人,有些日子没来啦?这位是……”
殷澄倒也省了解释,干脆开口介绍,“夫人,这位是荣月斋的老板娘,王夫人。”
而后他才转向那布衣女子介绍,“王夫人,这位是我家大人的夫人,想来尝尝你家的点心。”
周妙彤有些自惭形秽,毕竟人家能做起这么大生意,还能如此干练大气,的确是比自己有本事多了。
但她还没打招呼。
便看到这气质不一般的布衣女子脸色一变。
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哟,我说是哪位妹妹生得如此可人,原来是肖夫人。想吃点心,直接跟我说就是,我派人给您送去便是,何苦跑一趟?”
周妙彤愣了一会。
看着对方热情的神情姿态。
突然从容许多。
再强的武功没法让人如此恭谨谦卑。
但权势可以。
殷澄却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客套,“你带夫人去挑些点心,都记我账上。老王在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老王这几日忙得不归家……今儿个倒是回来了。”王夫人正说着,却讶异看到王天霸和王刚兄弟俩带着人往这边走,边走还边说话。
看那模样。
在城东五坊的金汁业上费了不少心思。
殷澄也看到了王天霸。
摸了摸胸口那本薄薄的账册。
看向周妙彤。
“夫人?”
周妙彤会意地点头,“殷大人有事就先去忙,我和王夫人进去看看。”
“哎!”殷澄扭头看向王夫人,顿时另一副冷漠的嘴脸,“照顾好我家夫人。”
“是。是。”
……
傍晚时分。
几个采蜜人突然从陈府内宅的粪坑里掏出一本牛油纸包缚的账册。
于众目睽睽之下。
刑部侍郎陈嘉墨神色匆匆地赶过来。
打开账册。
再看周围管家、采蜜人、下人。
登时感觉天都塌了。
那账册的内容赫然便是关于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布施给永安寺的田地账册。
他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