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为竖起大拇指：“行走果断慧眼如炬！”
“孙氏自己当然做过印子钱的生意，但不好做啊。”
“什么样的人能借，什么样的人不能借，什么人还得起，什么人还不起，什么人有钱不还等等，太过繁琐。”
“所以在钱氏入局之前，即便清江嗜赌成风，宝来赌坊收益也十分有限。”
“但钱氏入局后就不同了。”
“他们的印子钱可随意借取，无需核查，哪怕你是街边乞丐，只要提供生辰八字和一根头发丝，也能从他们那里得到钱来玩上几局。”
“还有那种数额很大的印子钱，孙氏不敢借，钱氏敢借。孙氏不敢借太久，钱氏就敢借太久。”
“久而久之，这项生意就彻底被钱氏拿下了。”
“孙氏、蒋氏这才跟钱氏化敌为友，沆瀣一气。”
陆远眉头紧皱，摇头道：“不对……那回款率呢？如何保证？”
“印子钱这种放贷的核心在于回款，如果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那这个生意就不成立。”
“而钱氏既无借贷前的审核，又没有借贷时的风险评估，也不担心借贷时间一长生出变故，这完全不合常理。”
赵有为都准备鼓掌了：“行走大人真的是高！一语中的！”
“钱氏从不担心回款，只因他们一家都是招财天尊的虔诚拥趸！钱氏代代族人尽是招财天尊弟子。”
陆远一愣：“招财天尊，逢赌必赢。难不成借了钱氏的钱去赌，就不会输，所以借贷者一定能还上？”
“那孙氏就亏大了啊，赌坊就亏了啊。十赌九诈，赌坊赚的就是赌徒的钱，赌徒若是都赢，赌坊就该关门了！”
赵有为点头：“那肯定的。借了钱氏的钱，该输一样输，但招财天尊逢赌必赢后面还有四个字，叫做钱出必回！”
“只要是钱氏借出去的钱，你想赖是一定赖不掉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欠钱不还，厉鬼来缠！”
“冤魂催债，家宅不得安宁！”
“孙氏以前催债都是找打手，那是要出人命官司的。但钱氏根本无需派人催债，可你若是不还钱，被冤魂索了命去都没处说理！”
陆远总觉得这话耳熟。
老郑卖女时好像也说过。
好家伙！
合着这招财天尊是专门放贷的。
厉鬼贷可还行！
不受律法约束的催债团队，自然也就无需做什么借贷风险审核了。
相反，你有多少钱，你就会还多少钱。
没钱你都要想办法去凑钱。
因为内心深处的折磨才是世间最大之折磨。
二夫人姜氏乃送恩寺天尊弟子，她的黑烟神通就有乱人心志、蚀人神魂之功效。
什么拷问心神、植入噩梦亦是不在话下。
所以钱氏放印子钱，送恩寺招财天尊的弟子出来施法恐吓，借贷最难的一环也就轻松解决了。
不过这只是陆远猜想。
对方具体是如何操作的，还需亲眼见证。
“那个，小赵啊。”陆远拍了拍赵有为的肩膀，“你问他们借过钱吗？”
赵有为也不傻，面色一僵：“啊？这……陆行走，这个不太好吧？”
陆远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待会儿我就去找县令大人批公文，县里给兜底！你这边先借着，期限定近一点，两三天之内必还的那种。”
赵有为都快哭了：“借多少？”
陆远：“有多少借多少！”
赵有为：“那么多？可我也拿不动带不走啊，除非叫马车来拉。”
陆远：“谁让你拿走？在宝来赌坊好好玩，点最好的酒水，要最贵的妹妹，享受最好的服务，全部花光输光！”
赵有为脸都白了：“大人，您没跟我开玩笑吧？小人全部家产放一块儿都还不起那十之一二啊！而且我家有贤妻……”
陆远：“换个角度，公费体验！这辈子搞不好就这一次哦。而且这也正是考验你和夫人是否情比金坚的好机会。”
“讲话是需要证据的。你不真的经历酒池肉林，又怎么能够在自家夫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变心呢？”
赵有为被说的跃跃欲试：“有道理，那我这就去借！”
看着气质骤变为土豪的赵公子，陆远点了点头。
从在苏府装死开始，陆远就知道赵有为脑子活、不刻板、好沟通，忽悠他来，额……找他来陪同办案准没错。
就这钓鱼执法的手段，尤其是还要承担这么大风险的，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人都会拒绝。
招财天尊是吧，接下来就看你有什么手段了！
陆远看着宝来赌坊的招牌，他与赌毒不共戴天！
……
这一天，宝来赌坊又出了一位大金主！
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全场买单。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种借印子钱挥霍的人并非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此前从未有人借贷这么大的数目。
就连宝来赌坊的老板孙二豹都被惊动，亲自押银子过来。
赵有为足足借了一千两白银！
梦春坊里的头牌他一口气叫了四个！
中午吃的是德福楼满汉全席外送。
但赌性一上来，人是真的会变。
赵有为山珍海味没吃几口，貌美的乐伎也不去搂，还真就被赌坊的那些个猜大猜小的龙虎斗所吸引。
凭白让陆远享受了一次芙蓉端茶、如月调羹、牡丹唱曲、丁香倚身之待遇。
区区一天，就将一千两白银挥霍一空。
结果这小子还要借。
孙二豹也终于沉不住气了，派出去的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骤然色变：“赵有为是吧？你借的印子钱，明天能还上吗？”
几个混混将赵有为从赌桌上拖了下来。
“什么赵有为不为的？叫赵爷！”赵有为被败兴，反手就给了身边的混混一耳光。
几个混混都被扇懵了。
常人被他们围住，大都唯唯诺诺，下跪都来不及，哪里敢主动出手的？
“赵爷？就你也配！”孙二豹推开自家小弟走过来，“老子已经查清了你的底细，就踏马一个典史署小吏，也敢借一千白银？”
“凭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你还得起吗？”
“我看你今天分明就是来闹事的！”
“我告诉你，一千两白银，九出十三归，多的一百两算老子送你。明日正午之前，你要是拿不出一千三百两，你想死都难！”
“别想耍花招，实话告诉你，我们这生意就是你顶头上司蒋典史大人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