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管家闻言缓缓走向供桌,打开陆远此前差点触碰之匣。
里面只有一物,乃一封烫金红帖。
大夫人手指登龙帖:“先夫金榜题名,二甲第七,进士出身,入职翰林院数年,得编修一职。”
“此排名乃殿试后邺帝亲宣,并赐琼林宴以示庆贺。”
“获邀者皆有登龙帖为证。”
“我陆氏乃天子门生,登龙帖镇宅,谁敢放肆!”
周典史瞬间从座位上弹起。
圣物当前,哪有他坐着的份!
吴巡检这时候又挺身而出了,朝大夫人拱手一礼:“大夫人,我这就将凶犯陆远拿下!”
巡检署的官兵立刻将陆远包围。
“慢着!”
陆远出声呵止,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吴巡检哈哈大笑:“贼子,此时才想起下跪求饶,怕不是为时已晚!”
陆远白了他一眼,朝北方拱手道:“无知蠢货!”
“登龙帖上,受邀者名字乃邺帝亲手所书,见字如见人。”
“邺帝亲临,尔等还不下跪行三拜九叩之礼?”
周典史第一时间跪在地上。
甭管有没有这个说法,礼多人不怪,然后他才吆喝其余人:“还不跪下行礼!”
众人纷纷跪倒。
陆远看着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出言道:“大夫人请出圣物却又拒不行礼,莫非此物有假?假造圣物,乃欺君叛国之罪!株连九族!”
大夫人开口解释道:“此物乃我请出,我当为邺帝使者,如何能跪?”
陆远嘴角扬起:“但此物现在由管家所持,他才是邺帝使者。大夫人,再不跪下,按律当斩!”
周典史握住刀柄看了过来。
大夫人只得跪下。
苏府管家面朝北方皇都方向,双手供奉登龙帖,开口道:“行礼!”
众人双手俯地,弯腰叩拜,额头点地。
咚!
偌大一声响动传来。
吴巡检颇为不屑。
好你个周典史,平日里装得一腔正气,五大三粗,结果下跪叩拜比谁都积极。
这一下怕是把额头都磕破了吧?
怎么着?
想让邺帝人在皇都也有震感不成?
所谓三拜九叩。
每一拜叩三下。
三下之后需要重新站起鞠躬,再下跪叩头。
众人叩完三下后准备起身。
然而抬头时却发现场中多了一颗头颅。
是的。
除了此前二夫人的头颅之外,场中出现了第二颗人头!
“啊!”
大夫人一旁的侍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众人看去,只见大夫人正缓缓起身。
然而她……没有头颅!
她颈脖处的丝绸项帕已然滑落,内侧全是鲜血。
“啊!!!”
吴巡检裤裆都湿了:“鬼!有鬼啊!我看到鬼了啊!厉鬼砍了大夫人的脑袋啊!”
苏府管家更是直接被这一幕吓得晕倒在地,屎尿齐流。
大夫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慌里慌张的朝前小跑两步,将头颅捡了起来,重新放在脖子上。
只见皮肉蠕动,头身融合。
只有一圈血红的伤痕留存,伤痕四周还时不时溢出些许鲜血。
陆远深呼一口气,果然!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诡异,也都是真相。
此界,确实并非寻常古代。
而是一个有怪力乱神的奇异之所在!
“大夫人。”陆远开口。
大夫人转过头来,面带谄笑的解释道:“刚才我的脑袋没掉,你们都看错了。”
陆远点头:“是的,可是……你的头颅好像装反了!”
大夫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只能看到后背和脚后跟!
“邪祟看刀!”
只听周典史一声厉呵,刀光闪过。
大夫人的头颅飞上半空。
血涌如柱。
一时间,
一天一地,两颗人头。
五脏六腑,四肢发抖。
苏府佛堂,宛若炼狱!
三魂七魄,遍地游走。
好一幅《佛前飞颅锁凶图》!
……
“这……这到底……”吴巡检被鲜血溅了一脸,不知所以。
噗通!
大夫人人头落地。
周典史长刀所向,邪魔辟易。
但他额角的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恐:“陆远,你是如何发现大夫人乃邪祟所化?”
陆远深吸一口气:“一开始我确实无法理解为何佛头中装的是二夫人之人头,因为我十分确定眼前之大夫人,其实是二夫人。”
“随后我想起了今日见到大夫人的诸多细节。”
“她脸色惨白,不甚正常,考虑到苏府近来丧事连连,一开始我以为是操劳过度导致面容憔悴。”
“但也有另一种解释,若是人死多日,气血全失,尸身……也会发白。”
“另外,这才入秋不久,天气未凉,大夫人就戴起了保暖护颈的丝绸项帕,有些突兀。”
“方才在佛堂争论时,她频频手摸玉颈,苏府管家以为她嗓子有恙。实则她应当是在调整项帕位置,避免人头与身体接合处的血线被人看见。”
“换掉贴身侍女绿萝,也是为此。”
陆远看向大夫人的侍女。
侍女战战兢兢的回话:“大夫人说奴婢没有绿萝姐姐那般灵巧,近几日未让奴婢贴身伺候。”
陆远点头:“这便对了。因为你若贴身伺候,必能看到此妖异血线。”
“我此前走向登龙帖时,大夫人故意表现的色厉内荏,想引我冲撞邺帝,自寻死路。”
“然而大夫人与王天师赶到佛堂时,第一眼都看向了佛头,从那时开始我便已确定人头藏在何处。”
“我搬倒佛像,人头落地后,所有人都惊骇欲绝,花容失色,唯有大夫人伸手捂住耳朵。”
赵随从插话:“佛像倒地,一声巨响,捂耳乃正常之举。”
陆远将佛头踢了一脚,令其滚动:“可问题在于,巨响过后,大夫人依旧捂住耳朵。”
“金铁传声,若将你置于金铁之中,再使金铁旋转,其坑包处与地面接触,内部便有巨大的滚石之声,宛若雷霆。”
“所谓天雷滚滚,便是如此。”
“但这声音,只有佛头中二夫人的头颅能听到!”
“因此,二夫人头颅才是眼前这具无头身体的原配头颅!”
“加之今日所见之大夫人,言行举止不紧不慢,不似以往。说是端庄,却又多了几分僵硬,倒更像上菜的侍女,仿佛……”
周典史回忆在后院和大夫人所见场景:“仿佛……端着什么,生怕掉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