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便是大朝,这时候各地赶来的官员与臣属藩国部族等皆已经赶到。
耶律延禧便乘着召集藩国部族还有三天时间,先召集南北官员议事。
朝会上,也有东北的官员说起关于女真部的事情来。
耶律延禧道:“这次关于辽东各部族的事,这些年完颜部颇为不驯,甚至朕还听说他们已经私贩铁甲。此番朕要看看他们到底忠不忠诚,若是不忠,就把他们抹掉便是。”
萧奉先忙道:“主上不必为这等小事挂心,完颜部享受着大辽的官封,这么多年完颜部一直兢兢业业地忠于大辽,甚至可以为了大辽奉献牺牲。完颜盈哥多年来不仅帮着大辽督办贡品,次为了帮朝庭抓捕萧海思,甚至牺牲了性命。他们帮大辽作事,难免要得罪其他部族,这都属于他们自己窝里斗,成不了势。”
群臣也有反对的,也有赞同的。
耶律大石出列道:“臣这两日思虑很久,觉得女真完颜部已经成势,必须制衡,不如暂时笼络和扶植其他女真部族,让这些部族牵制完颜部,逐渐削弱他们的兵力,是他们不能继续壮大。”
耶律延禧道:“三日后,各藩国部族都要来参加捺钵晚会,朕要在宴会上赏赐女真部族,到时候,朕自会考虑。”
耶律大石又道:“主上,银牌天使打着主上的旗号敲诈勒索女真部族,损害主上的圣誉,望主上严惩。”
耶律延禧问:“诸卿怎么看?”
枢密院同知萧查剌道:“臣认为银牌天使忠心耿耿,北地寒苦,他们都是有功之臣。纵有一二过错,也不能够因小失大,寒了做事之人的心。”
南府参政马人望亦道:“臣以为,边陲部族,野蛮不驯,都是畏威而不怀德之辈民,银牌天使与他们相处,也必要恩威并驰,难以做到人人满意。若为此事处置银牌天使,则会让这些部族以为大辽软弱可欺,甚至将来银牌天使行事不如他们之意,还有可能故意生事。到时候岂非尾大不掉,纵容和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萧奉先上前道:“主上,臣刚到春州就见了臣弟萧嗣先,询问他勒索女真部族的事情,臣弟说,的确有过此事,但并不是臣弟所为,乃下属矫旨所为之,早已按律处置。”
耶律延禧点头:“你们说得亦是有理,毕竟银牌天使是大辽上国的天使,代表着中京,代表着朕。所谓雷霆雨露,皆为恩泽。边陲部族,性情各异,朝生暮灭,也理会不了这许多。只要不容许他们坐大就行。今日到此为止,准备三日后的头鱼宴与头鹅宴。”
皇帝将至春州,诸部首领前往晋见。
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完颜部比其他人更早得到消息,甚至在大辽的旨意未到时,他们就收到了在中京细作的书信,大辽皇帝此番捺钵到春州,不止意在完颜部,甚至还带了大军前来。
此时他们商量的是如何应对。完颜部名义上的首领,女真节度使乌雅束,已经病得很重了,族中大部份事务,已经都交则阿骨打代掌。
完颜阿骨打先说:“皇帝到春州,要各部首领前去朝见。只是大首领重疾在身,如何能去。我看,这次还是我去吧。”
完颜乌雅束却喘息着说:“你不能去,这次大辽皇帝带着大军前来,不怀好意。我的旧伤忽然发作,只怕也撑不了几年,若是大辽皇帝要对我们下手,至少我出事,还有你能撑起局面。你若出事,吴乞买的能力不如你,对我们的损失太大。”
完颜阿骨打急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能上路。你放心,大辽皇帝若知道我不是大首领,杀了我也没用,我过去反而安全。反而是你去不安全。”
国相撒改也身体不好,他长子粘罕也已经接过父亲的部分工作,此时就道:“两位叔父放心,以侄儿看,以前的大辽,或许是强大的。但我从萧海里一事上,就可看出大辽的虚弱暴露无遗。萧海里只不过是区区五百兵甲,在大辽腹地逃到边城,大辽出动这么多的大将都无法抓住他,最后还是我们完颜部才抓住他。我猜大辽皇帝这次大军出动,只不过是恐吓于我们,他们不敢真的对我们下手,否则辽东乱起来,他们能够有什么人来平定呢。”
完颜阿骨打亦赞同:“不错,大辽现在的武将只知道贪婪取财,文官只知道争权算计,没有人有魄力敢掀起部族之乱。兄长,我去春州,不止是要朝见皇帝,我更要当面看一下大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身边有没有能力,这样我们起事的把握就更准一些。”
完颜乌雅束无奈,只得吩咐粘罕道:“粘罕,你要保护好阿骨打,必要时不要顾忌任何事,先把阿骨打完全带回。反正,我们起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粘罕保护着阿骨打等一行到达春州时,正逢上诸贵人已经在行猎,这日就是放出海东青,捕杀鹅雁,
这一日,皇帝耶律延禧带着群臣与侍从到来湖边,侍从们皆穿黑绿衣衫,每人备连锤一柄,鹰食一器,刺锥一枚,在湖周围每隔五、七米排立一人。如发现鹅雁,侍从们则敲起扁鼓,摇起旗帜,纵马报信。鹅雁受惊后乱飞,专饲海东青者则速将其呈于皇帝放飞擒鹅捕雁。待海东青与鹅雁搏斗坠地后,距离最近的侍从则立刻上前,用刺锥将鹅雁杀死,取出鹅雁的脑子给海东青吃,并赏赐刺鹅雁者以银绢。猎得的第一只鹅称之为“头鹅“,皇帝要举行“头鹅宴“,君臣致贺语,舞乐歌欢,纵酒高呼,并将鹅毛撒得遍地,把长鹅毛插在帽子上寻欢作乐。
这海东青虽然身体较小,比之天鹅还不到一半大小,但捕杀天鹅,又狠又准,一击毙命。这种以小博大的撕杀,更能够让人激动万分。这时候连宫庭画师,都会画上许多幅“海青拿天鹅”图,许多契丹贵人,也爱用当地出产的春水玉,雕上一幅“海青拿天鹅”主雕,挂在身上作佩饰。
而此时场中扁鼓敲禹,芦苇荡中数以千计的天鹅们受惊腾空,如同升起了一片遮蔽天的阴云。
耶律延禧臂弯中的海东青腾起,刹那间这只海东青迅速刺入天鹅群中,接着其他贵人手中海东青全部释放,冲进天鹅群中。
遇到天敌的天鹅们四下惊逃,而训练有素的海东青迅速在空中搏杀天鹅。
随着天鹅的坠地,一场盛大的头鹅庆典自此拉开序幕。
这场春季捺钵在群臣们的一片欢呼声中正式开始了。
而在树林的另一边,此次随驾而来的小妃萧贵哥也带着几个小妃们前去狩猎。
这次春捺钵,皇后、德妃、文妃俱都没有随行,萧贵哥就成了妃嫔中位份最高的人。她一路听着几个小妃的奉承,心里也是极得意的。她在宫中被别人压一头,这次出来唯我独尊,十分快意。因此头鹅宴上,她也骑马引弓,射猎助兴。
她的骑射之术本也不错,因此带着几个侍女们一路追着猎物跑,不知不觉与一群侍卫分得远了。
而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只天鹅在天上飞着,似中箭受伤,一时未落下,及至飞到附近,再也支撑不住,径直从天上落下,却正直直砸在萧贵哥所骑那马的眼中。那马受惊,一声长嘶,前蹄站起,接着撒开蹄子狂奔。”
萧贵哥吓得大喊道:“救命!救命——”
也有几个侍女仗着武艺尚可,冒险前来牵马,却没触到马就直接被冲了出去。
萧贵哥骑的本就是这些马中最好的一匹,这时候一冲出去,其他人就更追不上了。
就在这群雌粥粥的时候,远处来了一群人,衣着古怪,但人与马俱都剽悍极了,当先一个青年人,指着远处指指点点的。
正在这时,他们见着远处一群女子混乱成一团,很快一匹惊马载着一个惊叫的女子冲了出去。
那青年人不及思索,当下驭马追了出去,他的马亦是极快,很快就追上惊马,他纵身一跃,坐在那受惊的女子身后,一手拦住那女子的腰,一手从那女子手中夺过缰绳,用力勒紧。只见那马不断暴力挣扎,终究抵不过马上之人的一身力量与熟练的驭马之术,渐渐地惊马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那青年抱着那女子纵身飞离马身,落在地上,将那女子轻轻放在地上,轻一施礼,道:“没事了。”
萧贵哥听他契丹话说得不甚熟练,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道:“小人叫粘罕,是女真族完颜部的。”
说着抬起头来,但见眼前一个极美的少妇,眼圈微红却更添妩媚,发乱钗横却不失国色,更因为刚才一番激烈挣扎,脸色嫣红,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往下看,却见她丰胸细腰,一身衣着是南方的丝绸光滑如油,颈中明珠腰间佩饰,更是名贵之至。再往下看,竟是连靴子上都镶着金玉。当下头垂得更低了,脸也更红了。
萧贵哥还从未见过这般容易害羞的男子,不由好笑,道:“我叫萧贵哥,你救了我,我会重重赏你的。”
粘罕这辈子只见过族中那能与男人一般干活与打仗的粗壮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用珍宝堆就的美人,只觉得她如雪一般会化了,如花一般会散了,只低头道:“不敢当贵人的谢,原是遇上惊马,哪有不救的道理。”
这时候萧贵哥的侍从们这边赶了过来,忙拥着她道:“娘娘受惊,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萧贵哥就指了一名侍卫头领道:“他们想是外来的人,纳布,你陪着他去办理居住等事,等安顿下来,再取一百金谢他。”
说着,就在一群宫女女兵侍卫的簇拥下走了。
粘罕口不敢言,心里却在暗暗地道:“原来她叫萧贵哥,她是什么娘娘啊?原来她是大辽皇帝的妃子。”思来想去,竟是心神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