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奸诈，多阴谋算计，牛头道出了“三爷”的名号，红衣姑娘这才信了它口中所说，不过抽打的掌劲反而愈发用力。
“大小姐，不！姑奶奶，我都说实话了，怎么还打啊？”牛头妖欲哭无泪，被人抓去驱使已经丢了妖的颜面，现如今还要受此屈辱，早知道就犁地耕田不入世了。
“泄愤！”红衣姑娘干脆说道。
“我说怎么遇见的妖邪大多瞻前顾后，原来一开始就串通好了，这和小儿扮戏有什么区别！”
当初磨了老爹许久，这才被允许出门远游，不想一路上的诸多坎坷都是安排好的，实在令人气愤。
“大老爷也是怕您伤着···”两只小青鬼颤巍巍道。
“哼！”红衣姑娘还想教训下几只妖鬼，余光瞥见十步开外有人驻足观望，这才作罢。
“咳咳咳！”
她理了理嗓子，说道：“滚去给三叔复命！”
牛头抱着两只小鬼，卷成一溜烟儿逃走了。
沿着山路走了几步，她瞧见路中站立的一人一猫，不悦道：“你们也是三叔派来的？”
“既是扮演拦路抢劫的戏码，总该用凶神恶煞之徒，怎么找来你这种清秀俊美的家伙？连旁边的狸奴都那么好看。”
陈轩禾看这妮子一副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场，不想说话还蛮好听的。
“姑娘误会了。”
“唔···那这里出没出魏南县？”
“此地是梅城县。”
“那本姑娘就放心了。”
红衣少女道了一句，同陈轩禾擦肩而过。
走近了，陈轩禾才见她着装几乎都以焰火和赤红为饰。
赤焰金纹的圆领袍猎猎翻飞，唯腕甲是一片银亮，即便是红绫高束的马尾辫，尾梢都浸着枫叶般的一抹红，会随步伐荡开流火般的光泽。
额头中央的火焰纹抹额下，杏眼灼亮如星。
她后背的红缨枪，哪怕陈轩禾非习武之人，都能感受到枪头蟠龙纹映着的阴森寒芒。
第一次见武人，倒真觉得有几分帅气。
“花匠错过英雄救美了呢，乱写剧本···”狸花猫凝视下山远去的红色背影。
“梨花娘娘这词句是从哪学的？”
“花匠书柜最下面的典籍中···”
陈轩禾一愣，脸颊渐起绯红，那些书是年纪尚幼时所作，聊以自慰。
当时的他对此生前路无比自信，故书中有无数自我意淫的桥段，现在想来还真令人感到尴尬，更为羞耻的是，当时爷爷陈平卖花，还将几本当作赠品送了出去。
“还是烧晚了啊···”
“为什么要烧？梨花娘娘觉得写的不错，就是字又干又硬，还有大量看不懂的古怪字符。”
梨花猫抬头看了眼陈轩禾。
它继续说道：“娘说过，人自封万物之灵长，多少有点傲慢，但作为猫，我们确实无法忽视人身在修行上的便利，所以开灵智之后，无论是哪种妖，都会尽量学着成为人。”
“学他们的身体样貌，学人世的规矩。如果不能亲身去见证经历，我们也会从书上学一些东西。”
“可令梨花娘娘感到奇怪的是，无论前人在书中留下怎样的告诫，后世都有重蹈覆辙的那一天，哪怕是著书人，都很难严守书中的规矩。说永远比做简单，梨花娘娘的娘亲就是这么死的。”
陈轩禾屈膝半蹲，抚摸狸花猫的脑袋。
“梨花娘娘坚守本心即可，但那书中的东西真的不用学，最好可以忘掉。”
“好。”
“今日难得早起，回去做点吃食如何？”
“梨花娘娘想念上次的鱼肉粥。”
“可以。”陈轩禾点头应道，看了眼山路尽头，“要我抱你吗？”
“唔···”
“你想，上山的时候是梨花娘娘施为，那下山不就该由花匠出力了？”
狸花猫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这样很公平。
“抱着也好。”
陈轩禾抱着猫，脚步不算急促，缓缓下山。
才见了立心园，刚走出视线的那抹红色，又闯入眼帘。
那红衣姑娘持枪候在篱笆墙外，踮着脚朝园内窥视，腮帮不时鼓起，偶尔又喃喃自语。
“这位姑娘？”
“啊···”红衣姑娘闻声转头，呆呆一愣，立刻又反应过来，知道这唤不出的园主人是谁了。
“我想讨口水喝。”
“请进。”
红衣姑娘随陈轩禾进了立心园，园子从外面看就是春意盎然之象，走进了更觉清幽雅致，她再定睛一瞧，发现无论是什么花种，都不分四季的绽放着，连本该凋谢于冬日的寒梅，此刻枝头依然有灼灼红影。
一边惊叹着，她一边在屋内方桌前坐下了。
陈轩禾提了茶壶，里面空荡荡的，一想到要招待的客人是女子，又觉得井水阴凉不太合适，所以便去起锅烧水。
借着功夫，刚好将鱼肉粥的白汤用鱼骨煮出来，放糙米、小米和紫苏籽一起小火慢炖。
这一世，陈轩禾没在口舌之欲上委屈了自己，前世就会一个“番茄炒蛋”，今生的厨艺不知精进了多少。
等水烧开，鱼骨的骨髓也煮出了香气。
陈轩禾提壶泡茶，坐在了红衣姑娘的对面，才将茶递了过去，他就见这妮子心神不宁地朝门外窥探。
“好香啊！”
陈轩禾看她的视线一直在庭院内，便开口解释道：“园子里有腊梅，海棠，桃花梨花，台阶上是月季，牡丹，小野菊···”
“啊？哦哦哦，花很香的。”
姑娘连声附和，一杯花茶小心抿着入肚。
可不喝还好，一喝水，腹内的虫就饿得叫了起来。
咕噜噜~
“是···是在练功，是功法···你无需在意。”她羞红着脸说道。
“嗯···啊···”陈轩禾结结巴巴附和了几句，意识到这姑娘在牵挂何处了。
“要不，吃点？”
“是功法！”
咕噜噜~
“有鱼肉粥呢，等粥快煮好的时候将腌制好的鱼片下锅就好了，鱼片卷曲就能用餐，我没将鱼骨里的骨髓挑断，所以汤很鲜味，竹锅煮粥会带点清香味，比铁锅要更好。”陈轩禾说道。
“唔额···”红衣姑娘轻咬嘴唇，抿了抿嘴。
要不要解释得这么细致啊，口水都变多了。
“失···失礼了，我身上没有钱财，就以力气相抵吧。”
陈轩禾回道：“姑娘客气了，敢问姑娘芳名？”
“韩照雪。”
是个同衣着风格截然不同的名字。
“韩姑娘怎么一大早就翻山越岭？”
“当然是···”韩照雪追忆起魏南县的遭遇，瘆得搓弄起了双臂，“说了吃不下去，等吃了再说···不对，吃了得吐了，还是得现在说。”
“我刚从魏南县···”
一听县名，陈轩禾立刻明白了缘由，打了个做停的手势。
“冒昧打断，姑娘不必多言，在下清楚了。”
梅城以北五十里开外，乃是魏南魏北两县，县内男子喜涂铅粉，又多龙阳断袖之好，男性之间的亲昵举动不避旁人眼光，这位韩姑娘多半见不惯当地的风土人情，想早早离去。
陈轩禾搓弄了下双臂。
“此地距离魏南的五十里地中，有三十余里是深坑险地，韩姑娘是硬生生走过来的吗？”
韩照雪手持茶杯，视线不时朝院内游离，藏于桌下的左手抚摸腹部。
“本姑娘毕竟是习武之人，颇具脚力。”
陈轩禾眨了眨眼，笑道：“那在下以鱼肉粥，换韩姑娘几句武道指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