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岳父李锋听到老搭档在女婿面前竟然自卖自夸起来了。
他忍不住推了一把，并笑着调侃道：“我说老杨啊，还想着你怎么会这么殷勤地跑过来给我女婿做介绍呢，原来是想在他面前炫耀啊！”
杨师傅哈哈大笑，拍了拍李锋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当然了，不然我是闲着没事干啊？
你这逢人就说你是大缸厂里做大缸手艺最好的，你当我吃干饭的啊！
所以今天我可不得在你女婿阿民面前展示一下啊，让他知道知道，咱们厂里可不只有你一个能人！”
李锋一听，立刻不服气地反驳道：“难道我不是最好的？我做了几十年大缸，整个公社谁不知道我李大缸的名号？”
杨师傅也不甘示弱，挑了挑眉，反问道：“什么‘李大缸’，谁给你起的？我可没承认过啊！再说了，咱们厂里谁的手艺好，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陆卫民站在一旁，看着岳父和杨师傅像两个老小孩一样拌嘴，心里特别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只能憋着。
他知道，这两位老师傅虽然嘴上在吵着，但其实关系非常好，这种斗嘴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日常乐趣罢了。
但陆卫民也不敢出言制止他们，怕自己一开口，矛盾反而引到自己身上来，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岳父和杨师傅并没有拌嘴太久，很快就收住了。
杨师傅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争辩了，反正阿民也看到了，这口仿制口缸就已经能代表我的手艺了，功劳我比你大。”
岳父李锋这边“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争辩。
他心里知道，老杨今天这么热情地介绍，无非是想在自己女婿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顺便“压一压”自己的风头而已。
不过，他本人其实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的老搭档偶尔拌拌嘴挺有意思的。
最后，杨师傅一脸满足地对着陆卫民和李锋说道：“好了，我就不叨扰你们选大缸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仿佛自己完成了任务似的。
陆卫民看着杨师傅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着对岳父说道：“爸，杨师傅这人挺有趣的嘛！看着挺严肃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岳父李锋同样看着杨师傅的背影，眼神中带着几分感慨，缓缓说道：“老杨啊，他就是个老小子，平时最爱开玩笑。不过你别看他现在乐呵呵的，其实他心里也有苦。
老伴老早就走了，孩子又在外地工作，平时很少回来。他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也就靠开开玩笑、给小辈上上课来缓解苦闷了。”
陆卫民听了，心里有些触动，问道：“所以大过年的，杨师傅还是跑来厂里值班？”
岳父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即使过年，家里也没人陪他。
与其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还不如来厂里值班，至少还能跟值班的徒弟聊聊天，打发时间。”
陆卫民听了，心里对杨师傅多了几分同情。
他没想到，这位看似乐观的老师傅，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心酸的故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杨师傅的私事，他自己作为小辈也不好过多评论。
岳父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不说了。走，爸帮你选一个好一点的缸，咱们赶紧把正事办了。”
说完，岳父就领着陆卫民来到仓库的另一片区域。
这里堆满了大缸，整齐地排列着，完全跟刚才他们看的那口仿制故宫铜缸不一样。
岳父指着这些大缸，介绍道：“这些都是去年烧制的，年后就会运到市酱油厂。是厂里标准款式里最好的，质量过硬，实用性也强。既然亲家母要买大缸，选最这个是最好的。”
陆卫民点点头，跟着岳父在仓库里转了一圈。
岳父李锋对这些大缸又敲又摸，仔细地挑选着。
他时不时地用手敲击缸体，侧耳倾听声音，仿佛在判断什么。
陆卫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爸，这选缸还有讲究？敲来敲去的，是在听什么？”
这一问，正好问到了岳父的点子上。
他立刻来了兴致，开启了教学模式，兴致勃勃地跟女婿讲解起来：“选缸当然有讲究了！你看，敲击缸体的时候，声音越清脆、越均匀，说明缸体烧制得越好，没有裂纹或暗伤。如果声音沉闷或者不均匀，那这口缸可能就有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裂。”
陆卫民听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爸，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光靠听声音就能判断缸的好坏。”
岳父笑了笑，继续说道：“这都是经验之谈，干了几十年，早就摸透了。这手艺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得慢慢积累经验。”
陆卫民虽然对大缸的制作和挑选并不了解，但还是认真地听着岳父的讲解。
李锋虽然很想把听声辨缸的手艺教给女婿，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简单地说了说。
他知道，陆卫民毕竟不是干这行的，根本就不需要学这个，现在跟他讲这个算是过过嘴瘾。
他拍了拍陆卫民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咱们还是赶紧把缸选好吧，不耽误时间了。”
最终，岳父选出了一口质量过硬的大缸。
他指着那口缸，对陆卫民说道：“这口缸不错，声音清脆，缸体厚实，用个十几年都没问题。”
陆卫民点点头，笑着说道：“爸，你选的缸，我肯定放心。”
接着，陆卫民把三轮自行车骑到仓库门口，翁婿俩一起把选中的大缸搬上了车斗。
虽然缸很重，但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就稳稳当当地装好了。
买大缸的钱，陆卫民直接到值班室交给杨师傅。
这大缸的钱，只给了售价的一半，着实是省了很多钱。
离开大缸厂前，岳父李锋叫住了杨师傅，说道：“老杨，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咱们一起喝两杯。”
杨师傅笑着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你们好好过年，等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喝酒。”
岳父见杨师傅坚持，也不强求，点点头说道：“那行，等过了年，咱们再喝。”
杨师傅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值班室。
陆卫民和岳父则骑着三轮自行车，载着那口大缸，缓缓骑出了大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