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打完电话,过了好久,李信芳的手还在抖。
公司被封,不论公私,所有账户被冻结。
合伙人判刑,父亲破产,并负债千万……
但突然间,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哪怕只是一丝转机,但总比什么希望都看不到,眼睁睁的等死的强。
李信芳猛呼一口气,睫毛上粘着泪珠,瞳孔中闪烁着星光:“顾明,谢谢你!”
顾明憨憨的笑了一下。
李信芳最该谢的肯定是林思成。但他说不用:李医生,你要谢就谢顾明……
“你先忙家里的事,等办的差不多了,我和你请他吃顿饭!”
如果事情办成,吃一顿饭哪能够?
“好!”李信芳重重点头,又想起刚才遇到关兴民的那一幕,“林思成,他真的才大四?”
这还能有假?
“对啊,他今天还是请假出来的。”
如果只是大四,怎么会认识那两位?
“那你有没有见过郝秘书长和关主任?”
顾明很认真的想了想:“没印象,可能是爷爷的朋友!”
不可能。
如果是长辈的朋友,不会那么随意的和林思成开玩笑,更不可能和他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李信芳也很肯定,那两位和林思成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就像郝秘书长,感觉和林思成就像是“哥们儿”一样?
还有关主任:父亲费尽心机,头发都不知愁白了多少,却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
但只是因为自己认识林思成,关主任答应见面不说,甚至让父亲去他办公室?
这分明是事情能办的意思……
想不通。
其实也不用想。
“顾明,林思成对你挺好!”
“当然,光屁股玩到大,我帮他背了多少黑锅,替他挨了多少顿揍?不信改天你问问他:他数得过来吗他?”
李信芳笑出了声:“你换科室,就是他建议的?”
顾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哪是建议?那是撺掇!
也不知道狗东西给老顾说了什么,爷爷住院的第二天,老顾就到医院找领导,给他调到了后勤。
这下好了:他检验医生干的好好的,现在成了打杂的?
“万樱呢,也是他不让你追的?”
“哪有?”顾明头摇的波浪鼓一样,“就没追过好不好?”
“没事,追就追了!”
顾明咬死不认:“真没追过!”
李信芳笑了笑。
上上周她值夜班,路过总务科,正好听到顾明和林思成吵架。
开着免提,声音特大:
“顾明,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泡妞送礼物,送他妈麻将桌的?”
“一打就是一宿,今天摸的是牌,明天就能摸手,再过几天,手就摸到裙子里了……”
“等结了婚生了娃,你前脚出门值夜班,她后脚出门去打牌……打到半夜,和牌友小宾馆一开……啧,她倒是爽歪歪,你娃就只能在家里哇哇哭……”
不夸张,当时顾明的脸都绿了。
自那以后,顾明见了万樱就躲着走……
明明心情还很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李信芳一想起顾明当时的表情,就想笑。
……
“啪~”
打火机冒出火焰,林思成遮着风,关兴民“兹”的吸了一口,鼻孔里飘出几缕白烟。
“来一根?”
“还不会!”
林思成摇摇头,稍稍一顿:“关主任,刚才的事情,会不会……很麻烦?”
关兴民似笑非笑:“如果麻烦呢?”
林思成斩钉截铁:“那就不办!”
“哈哈哈~”
关兴民愣了一下,大声笑了起来,“放心,哪怕李国军不送礼,哪怕今天没碰到他姑娘,这事情也得办……”
事情挺复杂:
李信芳的父亲与人合伙,开了一家铜器手工艺品公司。三个月前,他的合伙人居中牵线,以四百万的价格,把一樽康熙时仿宣德炉卖给了本地的一家古玩公司。
过了一个月,买家发现东西不对,报警。但卖家早跑了,就只能找全权担保的中间人。
经鉴证中心鉴定,仿宣德炉是现代工艺品,中间人十年以上是没跑了。
但他一口咬定,东西绝对是真的。所以李国军和律师强烈要求:申请更高、更权威的鉴证机构介入。
恰好,李国军和关兴民是国美校友,就找他帮忙。但关兴民只是鉴证中心的副主任,不是副厅长,找他没用,所以一直躲着不见。
“重新鉴证,应该不符合规定吧?”林思成有些不解,“那现在为什么又能行了?”
“因为你!”
“啥?”
“因为文物公司的那樽宋代耀州窑青瓷倒流壶!”
关兴民吐了一口烟,学着领导的口气,“机器机器,一天到晚就知道靠机器……机器要那么管用,还要你们有逑用?”
林思成猛的一愣:就因为那樽壶,推翻了一件涉案金额近千万的案子?
“有点……夸张了吧?”
“这就夸张了?林思成,我告诉你:与之相比,这个案子它连屁都不是……”
“我再问你:上博权不权威,国家文物局鉴定中心权不权威?”
“最先进的仪器过了个遍,咋鉴咋真,但结果呢:那壶成了仿的不说,竟然还他娘的成了放射源?”
“放射源,这他娘的可是放射源……如果进了博物馆,再公开展览,会是什么后果?”
关兴民手舞足蹈,越说越激动:“轰隆……天都塌了好不好?”
“所以林思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领导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怕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又有多少单位被骂的狗血淋头,整夜整夜的加班?就像我们,局长亲自开会,市局连夜发文:所有文物类案件全部倒查三年……
“没判的延期,判了的重鉴,要是没逼本事,就趁早打申请,老子亲自去京城,去给你们这帮废物请专家……”
关兴民手一摊:“厅领导的原话!”
看林思成一脸懵逼,关兴民又叹了口气:“不怪领导发火:白宏(市文物公司总经理)去京城和上海之前,先拿着那樽壶去了一趟省厅鉴证中心……”
“过机器了?”
“废话!”
林思成瞪着眼睛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岂不就等于,天大的一口黑锅,就这么水灵灵的扣到了公安系统的脑袋上?
搁他是领导他也发火……
关兴民吐了一口气:“所以,最后大小肯定得给你个嘉奖,至不济奖状肯定有一张。不过案子还在侦办,纪委这边也还在查,所以别急!”
林思成肯定不急,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那樽壶的性质会有这么严重。
他想了想:“谁给?”
“不好说,但最次也得是市局或市文物局!”
关兴民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话峰一转:“明年就毕业了吧,过完年就能实习,想好去哪了没有?”
林思成直觉不对:“还没有,但爷爷想让我读研!”
“白白浪费时间,上了班又不是不能读?”关兴民眼珠一转,“我觉得我们局就挺好,就凭那樽壶,你考都不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