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
随着侯公公那宛如利箭般尖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范闲赶忙快步挪移至群臣的最末端站好。
殿上文武百官瞬间集体噤声，纷纷稍作整理自己的官服官帽，以防殿前失仪。
没多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庆帝犹如龙行虎步一般从殿外走来，群臣赶忙作揖行礼，直至庆帝走到高台纱布屏风后的卧榻安然坐下。
“诸位，都察院之事想必各位已然知晓了吧，还有范闲的自辩折。”庆帝看门见山地说道。
殿内群臣沉默不语，都没有开口。
“没看也无妨。”
庆帝朝着身旁的侯公公轻轻一挥手。
侯公公立马手持范闲的自辩折，在下方群臣面前缓缓展开，逐一走过。
‘奸臣当道，何罪之有’这八个大字众人瞧得是清清楚楚，却都一脸肃穆，不敢出声议论。
唯有李承平迈步走了出来，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这自辩折上的词用得甚是巧妙，小范大人北齐之行扬我国威，更是间接传承了文学大家庄墨韩先生的衣钵，在我庆国富有诗仙之名。”
“对庆国的忠心那可谓是日月可鉴，儿臣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庆帝满腹狐疑地看了李承平一眼，又将目光瞥向赖名臣说道：“赖名臣，你觉得这是一场误会吗？”
“绝无误会的可能，协律郎范闲当众收受贿赂，人证众多，且当时本该禁足在府的三皇子也在现场，臣恳请传人证！”赖名臣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
如果只是一人说范闲收受贿赂，他断然不会如此这般着急参他，但检蔬司在场上上下下全都瞧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李承平出声为范闲讲话，在赖名臣的心中直接将两人定义为一丘之貉，毕竟李承平也收了贿！
“不用那么麻烦。”庆帝微微摆手，问道：“谁给他塞的钱，直接传进殿便可！”
“回陛下，行贿之人乃是检蔬司的戴公公。”赖名臣如实说道。
“传！”
庆帝威严的声音传出大殿外，殿外太监高声附和。
待殿外的声音小了些。
赖名臣肃穆的声音又在殿上响起。
“陛下，臣还要参三皇子，目无法度，抗旨出府，同协律郎共同受贿。”
“可有此事？”庆帝面色严肃，目光转向李承平问道。
“出府确有此事，但受贿儿臣可不敢当，都是那检蔬司戴公公硬塞给我的。”李承平十分无奈地说道：“盛情难却啊父皇！”
狗屁！
二皇子李承泽与范闲差点没忍住叫了出来。
当时李承平有多不要脸，他们可是亲眼所见，最贪的就是他，还盛情难却，呸！
“罢了，出府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罚你一月俸禄以儆效尤。”
说完这话，庆帝重新看向赖名臣：“赖御史，你觉得怎么样啊，这次会不会罚得太轻了。”
赖名臣微微怔神。
他虽然不与都察院之外的官员交友，但昨日陛下低调封王疑似打压李承平之事他还是知晓的。
既如此，抗旨出府之事，他也不再计较。
但受贿之事，他绝不能容忍！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李承平继续说道：“检蔬司戴公公身负皇恩，却私造假账，收刮民脂民膏，毫无底线，罪无可恕。”
“儿臣深知，他的钱都是来源于百姓，所以拿到那一千五百两之后，儿臣第一时间分批次捐给了京都各地‘慈幼局’，至此，一千五百两，儿臣手上一分不剩。”
李承平的话刚说完，殿内诸位大臣皆是哗然。
赖名臣显然没想到这一点，顿了顿，立马转移目标指向身后。
“那...范闲呢...”
范闲走到前方，缓缓说道：“正如殿下所言，检蔬司种种恶行我早就看在眼里，为国锄奸，赖御史可以，我鉴察院亦是义不容辞。”
“哈哈哈。”赖名臣大笑三声：“范大人真是伶牙俐齿，那三千两你又该如何解释。”
“已经交给陈院长，请他在调查检蔬司。”范闲挺直胸板，一字一句地说道。
赖名臣一愣，只听耳畔传来陈萍萍的声音：“确有此事！”
一时间，赖名臣就像一个小丑一般，身上原本正义凛然的气势瞬间消失，变得死气沉沉寂寥无比。
“既然如此，那戴公公也无需再传召前来了，直接将其拖出去斩了吧！”
庆帝神色冷峻，语气平淡地说道，话语中尽显杀伐果断之气，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举重若轻。
正往宫内赶的戴公公只觉得脖子一凉。
“是。”
侯公公连忙应道，示意殿内其他的小太监下去传达。
“既然已然如此，小范大人，你在收受那三千两之时，为何不将此事呈报呢？若不是我都察院，这检蔬司怕是至今仍在逍遥法外啊。”
“查究贪腐，自然需放长线以钓大鱼，而且究竟要查到何种程度，这其中也是颇有讲究的，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否上报啊......”
范闲一脸纠结地说道，“朝堂之下，贪腐之人不知凡几，所牵扯之广之深，或许还与皇子有所关联，微臣着实惶恐啊！”
“为国捐躯又有何妨，未曾想到鉴察院尽是你这等胆小怕事之人，我都察院上下皆是以报国为首要之责。”
赖名臣深吸一口气，情绪激昂地高声喊道：“你们检察院不敢查的，我都察院敢查，你们检察院怕的，我都察院不怕。”
见到此景，李承平在心中暗暗扶额。
这么正义，喊得这么热血，不要命了？
只见下一刻，陈萍萍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上面所记载的，乃是近日我鉴察院所调查到的那些有贪污嫌疑的官员，赖御史尽管从我手中拿去便是，当然，倘若不敢，我鉴察院也不会强求！”
“我......”
赖名臣看着那本册子，咬咬牙后将其拿到了手上。
刹那间，二皇子李承泽的瞳孔急剧收缩，看向赖名臣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就连林若甫以及原本正在小憩的秦业都向他投去了惊愕的目光。
“赖名臣，你可得想清楚调查之后的后果！”李承平最后提醒道。
赖名臣目光坚毅，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几位都察院的同僚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赖御史一心只为国而鞠躬尽瘁，此事倘若与皇子有所关联，只怕赖御史难以承担如此重任啊！”
“是啊，赖御史，切不可莽撞行事啊！”
赖名臣罔若未闻，“扑通”一声跪倒在殿上。
“臣，必定会彻查到底，还我庆国一片朗朗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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