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身体沉浸在温暖的水中,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大山。
身体是如此无力,疲惫感从精神深处席卷全身。
可耳边如泣如诉的呼喊声是如此刺耳,那声音婉转不绝,绵绵不断。
一听便能想象到女子哭泣时泪眼婆娑的模样。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秀眉,不耐烦地微微撑开眼皮,露出瞳孔,看着漆黑的天幕,还有那张贴近自己的小脸。
出于本能,她单手拍在身下的水面上,脚跟蹬地作为支撑,少女拧腰反身的同时从虚空中抽出折刀,一刀横斩直逼那人的脖子。
淡蓝的刀光在湖面上亮起,早有预料的白仙抽身后退,用手中的折刀挡下那迎面而来的寒芒。
两刀相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水中的波纹扩散开来。
在少女嘴角勾起得意笑容之前,翻滚一圈的白近仙没有落地,以刚才那一道碰撞为支撑点,白敬仙单手撑住水面,只是微微用力,借助这具轻如鸿毛的身体翻身而起。
扭身发力的同时,第二刀已经挥出。
白仙不慌不忙地一步上前,抬刀格挡,嘴角的笑容彻底绽开,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可下一刻,两刀相碰,没有想象中如之前一般的巨力。
准备好的后手也没办法触发,两刀相碰之时,白近仙手握折刀直接上滑。
白仙瞳孔一缩,感受到两刀之间力量的纠缠。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刀尖,白仙只能咬牙硬挺。
两刀相抵,就在白仙想松口气的时候,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小腹上传来针扎的刺痛。
直觉的示警让她在瞬间作出决策,本能地准备后跃。
可在这之前,白近仙已经抬脚,迎面而来的破空声与炸响传入白仙耳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小腹上如被重锤打中的剧痛,以及眼前的一片漆黑。
收脚站立,看着那道飞出10米多远的身影,白近仙挑眉:“失算了,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轻了点。”
眼前是一片漆黑,周围是温暖的液体,没有疼痛,没有苦难,这是最完美的睡眠,没有他人的打扰,黑暗代表的是一切的寂静,这股寂静与安宁如同死亡。
不,这根本就不是如同,就是死亡。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小腹。
那里没有洞穿的大洞,要不是精神中还残留着疼痛和刚才的感受,她真的会认为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空梦。
从水面上坐起身,一眼就望见了盘腿坐在旁边、单手撑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少女。
白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点,“姐姐。”
“嗯。”
“姐姐你别生气啊。”
白近仙抬眼看向面前小心翼翼的家伙,不由觉得好笑。
“没生气。”
“真的?
假的?”
“啊?”
脸上讨好的笑容一僵,看着面前人面无表情,她不由尴尬地抓头。
蓝色的秀发无风飘动,发尾化为烟雾渺渺飘散。
端详着这一幕的白敬仙,不禁在想自己的头发会不会和她一样?
感受到面前人疑惑的目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的白仙急忙介绍:“姐姐你很在意头发吗?
我跟你说……”
听着面前人的滔滔不绝,白近仙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
又菜又爱玩,还是又傻又爱作?
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可偏偏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啊。
见到面前人没有打断自己,白仙越说越来劲,透出幽幽蓝光的眼睛亮得如同灯泡。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凑越近。
虽然用的是非人的身体,按白近仙的理解,这具身体也没有声道,可不得不说,面前少女的声音的确很好听,不说如同仙乐,那也是十分悦耳,如玉珠大颗小颗落玉盘,似雨水落清涟。
眨了眨眼,她不禁在想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姐姐,你在想什么?”
手臂陷入另一具身体当中,没有人类的柔软与温度,有的是晶体的冰冷。
鼓起的小脸冲到自己的面前,明明应该是硬的,可就是有种Q弹Q弹的感觉。看着这张脸,白近仙十分随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
“姐姐。”
白仙娇嗔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嘴上不停抱怨着,可虽然嘴上抱怨得凶,少女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看着自己被纠缠住的一只手,感受着旁边人身上的触感,白近仙收回目光,没再去理会。
“你自己玩,我有事情。”
说完这一句后,没等白仙反应,她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在心脏中酝酿的那股能量。
等等,这具身体有心脏吗?
精神内守,抱元守一。
一丝一缕无形的精神力往身体的内部探去。
最终,在这具身体之中,白敬仙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复杂的球体。
说它是球,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复杂的核心,淡蓝色的能量在核心中不断游走转换。
虽然不太懂这个东西的作用,但凭多年的超凡学识底蕴,白近仙还是半蒙半猜地判断出这个核心的作用应该是收集、提纯、净化。
散发出幽幽蓝光的能量之上,深蓝色的电弧跳动。
可她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自然界的元素。
笑话,她虽然不走魔法路线,但杀过的法师可不止一个。
哪有雷电是长这鬼样子的?
抛开其他不说,这真的是雷电也不该是这样子。
每一种能量都有自己的属性,这种属性不止外在,而是内在,如火的爆裂、风的灵动、土的厚重、雷的霸道。
每个人对能量的不同理解,衍生出了对能量的不同运用。
这也便是超凡的吸引力所在,就算是同一条道路,同一种修行方法,每个人也会衍生出属于自己的特色。
一边观察能量在身体内游走的路径,一边思考这些能量到底有哪些属性,不知不觉她沉浸于其中,忘记了时间。
外表有电弧跳动,可这并不代表是电。这种能量的属性十分奇异,偏精神,不偏物质,能量层级应该很高。
在现实身体中的能量异常,可能也与这种能量有关。
难道还真是超凡排异反应?
或者直接是超凡体系的融合与嫁接?
越想,少女的秀眉就越蹙越紧。
超凡融合与嫁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玩意搞不好,是真的会把人弄死的呀。
就在思考越来越深入时,白近仙突然睁眼,伸手一把握住了旁边人作怪的小手。
转头,透出红蓝二色灵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旁边人。
“姐姐。”
白仙讪讪地笑着,“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微微用力,手没有抽出来。
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白仙不禁贴近了一点,“姐姐这样握着我,是想让我做什么吗?”
呼出一口气,松开握住白仙手腕的手,“我只是很好奇,你在我身上乱摸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姐姐的身体呀,我记得我和你的身体构造一样吧。
我总不可能摸自己吧,这样多奇怪呀,姐姐。”
她一本正经地扶了扶眼镜,“我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学生。”
见到这一幕,白近仙的嘴角不由勾起,“要不是看你的眼睛,我就真信了。
行,我就承认你有上进心,你摸我身体是为了研究。”
“对的,姐姐。”
眼睛一亮,此刻的白仙毫无被抓包的羞愧,反而顺杆往上爬,贴近几乎整个人已经挂在了白近仙身上,“姐姐,我刚才还没研究够呢,让我多研究研究。”
“好,我也是一个很热爱研究的人。”
身体一颤,白仙顿时感觉自己被某种恐怖的事物所笼罩,可她依旧强撑着笑容,努力点头。
“对呀对呀。”
松开环绕白近仙的手,白仙急忙往后退,可在这之前,白近仙已经一拳砸在了少女肚子上。
蓝色的能量透体而出,电弧游走于白仙全身,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电弧蔓延全身的同时,蓝色水晶开始破裂,深蓝色的雾气飘散。
以白近仙一拳为中心,白仙的身体如破碎的玻璃般蔓延出裂纹。
少女张开嘴巴,可其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五官扭曲,眼睛上翻。
见到白仙的模样,白敬仙眉头微蹙。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白仙身上的裂纹不断蔓延,烟雾飘散之间遮挡了视线。
她五官扭曲,身体无力地软倒在白近仙的怀中。
颤抖的身体,涣散的瞳孔,像是快要死去。
“怎么……要死了吗,姐姐?”
她努力地伸手握住白敬仙的手,声音虚弱而飘渺,仿佛随时可能会飘散在空中,“真的会死的,姐姐。
我知道我不讨喜,可我说过我对姐姐没有恶意的。
姐姐就不能留下我吗?
明明我和姐姐一样,都是孤独的人啊。”
瞳孔越发涣散,难以聚焦,裂纹爬上那张美丽的脸,为这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添上了一份脆弱的易碎感。
她贴在白敬仙的身上,此刻的白仙如同一件易碎的瓷器,仿佛只是轻轻触碰就会破碎。
垂眸看着这一幕,白近仙眼神微闪,红蓝二色的灵光从眼中褪去,透蓝如宝石的眼睛与那双涣散的眼睛相对。
“姐姐,我不怪你。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本来也不该这么贪心的。
现在我要走了,姐姐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就是可惜我走之后,姐姐又要一直一个人了。
姐姐,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吗?”
“你说。”
“能亲我一下吗?”
白近仙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嘴角一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俯下身,在白仙期待的眼神下,亲吻了她的眉心。
没有温暖与湿润,唯有冰冷与坚硬。
可这些都不重要,再冰冷的事物在那股从心中冒起的暖流冲刷下都会变得温暖,那是一种在这黑暗孤独之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一次,她的瞳孔真的涣散开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映照着少女亲吻自己的侧脸,和那以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微不可查的声音从她喉咙中挤出,带着颤音,她好像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跟一个人说谢谢。
抬起身体,冰凉的指尖触碰那张破碎的脸,白近仙点头:“不客气。”
“姐姐你对我真好。我真的不恨你。所以姐姐能再亲我一下吗?”
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白近仙手臂发力,将人直接丢了出去:“滚。”
“不要啊,姐姐!”
随着少女的惊呼,破碎的身体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砸入水中。
水波荡起涟漪,蓝色的雾气渺渺飘散。
白近仙叹了口气,盘腿坐在水面上,把折刀横在膝上,闭眼尝试在这里冥想。
可惜还没等精神平复、放松,冰冷的手臂从身后伸来,将她整个人抱住。
俏皮的声音果不其然地响在耳边:“姐姐好无情啊。”
睁开眼,不用看都知道,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此刻带着好看的笑,那是很难在自己这张脸上看见的笑,可偏偏却出现了。
“姐姐一点都不担心我。
我真的可能死掉的。”
“去一边玩。”
“不要不要。
姐姐必须补偿我。”
本想继续冥想的白近仙被旁边的人搞得实在无奈,说道:“你够了。”
“不够。
在姐姐身边什么都是不够的。
姐姐对我如此无情,你还没补偿我呢。
我没有经过专业仪器,不知道那能量是什么,但我知道那能量有极高的穿透性。
对精神
而言并非破坏,而是影响。
打在你身上最多让你疼一会儿,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种疼痛我接受过,没啥大问题。”
俏皮的笑容下,白仙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放松的身体靠在白近仙的身上。
“不要说的那么平常和无趣。
就算经历过再多的疼痛,疼痛依旧也是疼痛。
明明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在姐姐嘴里一说,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本来就是。
为了攀上山巅,疼痛与苦难本就是该经历的事情。”
“真是令人可怕呀,姐姐。”
搂住面前人的手越发用力,她的话语中好像带着一份无奈,“如果让疼痛与苦难成为常态,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啊,姐姐。
我又不是受虐狂,也没这方面的倾向。那值得吗?”
微微皱眉,白近仙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她思考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虽然思考,但答案倒没什么好犹豫的。
“当然。
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值得?”
“姐姐,你应该见过其他小孩。”
“他们的路与我无关。
不要被他人的路影响,你只需要走自己脚下的路就可以了。
每个人的目标不同,所走的路自然就有所不同。
你口中的不值得,是因为我小时候没有经历其他人经历的欢乐,反而经历了更多的痛苦。
可你也不能忘记我现在拥有的力量也是他人未曾拥有的。
他们能寻求快乐,得到一个完美的童年,可我的童年在我看来也十分的完美。追求山巅是我的道路。
你拥有我的记忆,虽然可能并不完整,可你就应该明白我所走之路并非老爷子心中的渴望与期待。
我的路是我选出来的。”
冰冷的脸庞与另一张冰冷的脸庞相碰,白仙蹭着怀里的人。
白近仙身体一僵,可也没有选择伸手推开。
“姐姐真的厉害。
不像我。
用自己的短处与他人的长处相比,这本就是愚蠢。你真的很傻。”
“对啊。
所以我才没姐姐那么厉害。
可古话说的好,傻有傻福。”
“你知道吗?”
白近仙抬头看着天空的虚无,低头看着湖面中自己的倒影和抱住自己的那个人,“我还挺喜欢你的。”
白仙微微一愣,可转而笑道:“真的吗?”
“你可以不信。”
“嗯,我信。
我当然信。”
白近仙点头,她闭眼,等待了一会儿又睁开,“你不该问我点什么吗?”
“什么?
我该问什么呢?”
“比如我喜欢你哪一点?”
白仙一愣,转而笑了笑:“好吧,既然姐姐都这样要求了,那我问一下,姐姐喜欢我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