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娅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走向露台边缘。
城中人流渐渐稳定下来,大集市中百姓惊愕地看着制高点上的身影,很多人认出来那是他们曾经的公主。
阿丽娅望着人们的目光,那里满是震撼、恐惧、敬畏。
他们在等待答案。
阿丽娅抬起手,缓缓伸向自己的颈侧,一把扯下吊坠,用全身力气说出一句话。
“你们都看清了吗?”
这个声音经过无人机放大,整个市中心都能听到。
方霆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声音说话,看来王族确实都训练过如何演讲。
“你们曾经相信,圣火已熄,光明已死!”
“你们曾经相信,我们注定,成为侵略者的奴隶!”
阿丽娅将火种举过头顶,金色的圣匣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你们错了!”
“圣火从未熄灭!”
演讲持续了几分钟,后面的词汇越来越生僻。方霆意识到,她一直在控制自己在他们面前的用词,采用的都是比较简单的语句。
从一开始的简练直白,到现在的高雅深邃,她正在渐渐进入角色,展现出帝王的风范。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但就在他思考间,阿丽娅忽然转身,朝着他看过来。
她的目光炽热,语气不容置疑。
“预言中的救世主,已经从塔什图尔降临!”
舰长取下外骨骼的头盔,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想了大概一秒,他拢了拢头发,挥挥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呃,大家好啊。”
一旁的公主听到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时间仿佛停止了。
突然间,城市内响起山呼海啸的声音。
“救世主万岁!!”
“万王之王万岁!!”
呐喊声从市中心开始扩散,直到传遍整个城市。
人们从家中涌出,跪倒在门口的街道上,加入呼喊的行列。
这比方霆之前预想到的还要夸张得多。
虽然他不想当这个救世主,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情不错。
呼声中还有很多根本不懂的生僻词,可能是古语的祷告。
他低声问了一句身边的阿丽娅:
“是不是可以去点火了。”
女王点了点头,二人沿着螺旋楼梯缓缓走下露台,走向圣火殿。
就在他们穿过人群之时,两个黑影猛然窜出。
他们动作迅捷,身形如猎豹一般,目标直指阿丽娅!
方霆抬手就是两枪,又对着倒在地上的身体补了两枪。
比他们快的异种可太多了
新的万王之王完全无视了刺客,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甚至连步伐都没有半分迟疑。
呼声比之前更加强烈,震耳欲聋。
走到紧闭的大殿门口,两人站定,方霆扫了一眼这扇沉重的石头门,然后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了上去。
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死去的火坛。
阿丽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在墙上敲了几下挂饰,直到上面出现了明显裂痕。
她注视着火坛,双手颤抖,然后猛地把火种砸向地面。
圣火,冲天而起。
跳动的火光照耀着圣火殿的内壁,女王走到墙边,使劲推动一块砖石,四面的大门全部缓缓打开,整个广场都能清晰地看到燃烧的圣火。
人群的呐喊停止了一瞬,紧接着更大的呐喊声呼啸而来,仿佛连天穹都在颤抖。
“圣火永存!!”
方霆看着呼喊的人群,百感交集,他明白这只是全部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最终他要让人们知道,这个世界不需要救世主。
透过女王疲惫的身影和熊熊燃烧的火光,舰长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轮廓。
一个高度工业化的圣火之国将如闪电般归来。
人群的欢呼到正午达到顶峰,随后开始渐渐减弱。
阿丽娅确认圣火无误之后,已经回到了露台,准备进行第二段演讲。
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稳定秩序,因为方霆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子民们!战斗已经胜利,入侵者已被驱逐,祖先的土地重新归我们所有。”
人群闻言,又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很多人挥舞着拳头,更多人脸上洋溢着泪水。
“今晚,让欢呼的声音在赫穆兰的街巷回响!让篝火点亮我们的广场!让我们在这场胜利之夜,共同庆祝自由!”
人们的情绪再次被点燃,笑声和呐喊此起彼伏,但这次不再是整齐划一的呼号,而是带着更多松弛与欢乐。
阿丽娅没有让气氛再次失控,她抬手示意人群安静,语调渐渐转向平稳,带着一种坚定的威严。
“但是,胜利不仅仅是击败敌人。真正的胜利,是让这座城市继续运转,让萨兰沙的复兴从此刻开始!”
人群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
“今晚,我们庆祝自由!但从明天开始,我们的国家将进入新的时代。”
方霆对阿丽娅的演讲能力已经由认可变成钦佩,这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顺利得多。
“所有战士,请你们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所有工匠、商人、渔夫、农民,请回到你们的工作,让城市重新繁荣。”
“所有人民,回到你们的家园去吧,与亲人共享来之不易的安宁。”
现在舰长对万王之王的演讲能力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人群在欢笑中渐渐散去。大家开始清理街道,收拾总督宫的废墟。
如果按照过去的传统,阿丽娅本应在集会结束后接见本地的塔什法,从那里接管治安力量,依照他们的意志统治赫穆兰。
那样只会进入下一个循环。
在指定作战计划的时候,阿丽娅告诉方霆,城市里的塔什法已经完全投降侵略者,他们现在依然牢牢掌控着城市。
所以行动前那天,方霆向阿丽娅仔细询问了所有塔什法的位置。
这个问题可不能被忽视。
“……如果真的不依靠他们,我们能保证城市运行吗?”
阿丽娅对此非常犹豫,但是她不太好直接反驳。
“这不改变他们助纣为虐的事实,而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历史不能停在这里。”
方霆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工业化需要第一桶金,那些财富本来就属于这座城市。”
阿丽娅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没有再反对什么,只是告诉了方霆她知道的一切。
夜幕缓缓笼罩赫穆兰,白日里喧嚣的人潮逐渐化作一片的光影。
圣火殿外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酒精的微醺,整个城市被胜利的余韵点燃。
人们围绕着中央的圣火高声颂唱。歌声回荡在整个广场,甚至把方霆也微微感染了。
在这一片辉煌之中,圣火殿的最高座位——象征王权的圣座,静静伫立在火焰旁。
阿丽娅端坐其上,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长袍,领口和袖口以暗金色的纹路,勾勒出圣火之国的旧徽记。
微光在她的发间跳动,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背脊挺直,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每一个上前的人。
人们低头行礼,有的声音颤抖,有的因激动而泣不成声。她听着他们的倾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点头。
舰长仍然穿着和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外骨骼,他端着冰冷的射线枪,站在万王之王的右侧,宛如她的影子。
这个王当的也太累了。
在圣火殿的阴影下,一群身穿破旧护火袍的人正来回踱步,维持着会场的秩序。
他们是赫穆兰昔日的“护火者”,圣火的守护人,信仰的象征。
入侵者占领的那段时间,他们有人成为贩夫走卒,在市场里做小生意讨生活。
有人沦为乞丐,在大街小巷寻求昔日信徒的施舍。
今晚他们重新穿上了那些已经褪色、满是破洞的护火袍,重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地方。
他们的手曾经托举过圣火,而如今将暂时替代治安官的作用,再次履行守卫圣火的职责。
舰长看着缓缓经过的人群,看样子今晚是不用睡了,虽然他也没打算睡。
他打起精神,从HUV里仔细看着九九和机器狗的反馈进度,暗中指挥她们的行动。
塔什法的势力正在从这座城市消失。
旧时代的余烬,将在今夜的风中彻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