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发现自己用身体去挡也来不及了,现在的情况靠她一个人没办法处理。
弩箭直直飞向目标,箭头经过淬毒,箭翎用细长的黑色鸟羽装饰,那是刺客刻意为之,是某种组织的专属信号。
就在这时只听见“当”的一声,一块碎石毫无征兆地飞出,精准击中弩箭,把它钉在旁边的木桩上。
茶摊的角落,一个中年佣兵站起身。
他褪色的旧军服外披着游牧部落的皮坎肩,腰间弯刀的吞口上,依稀可见皇家工坊的塔什图尔徽记。
他没有废话,径直冲向第二个刺客。刀光一闪,手中的刀锋已经贴在对方的喉咙上。
巡逻兵们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冲上前去,稳定现场的局势。
没过多久,第一步兵团的增援也跑步抵达,士兵们封锁了港口御道,开始排查剩余的刺客。
商贩们惊魂未定,议论纷纷,而被当作诱饵的那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位刚刚挺身而出的中年佣兵,已经把手中的刺客交给了步兵们。他还未来得及撤离,就被几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团团围在中间。
“放下武器!蹲在地上!”带兵前来的营长严厉命令,此时他的弯刀也已经出鞘,正戒备地盯着男人。
这个人必须带回去审问,如果他只是个不知名的佣兵,出手不会如此精准。
如果他也是刺客的一员,那他很有可能是害怕自己暴露故意出卖队友的,这在刺客行动中很常见。
看到眼前这个局面,阿丽娅整理了一下衣服,快速确认了一下面罩和头巾,然后走向人群,压低声音,用商队管事的口吻对军官说道:
“这位佣兵是我们的雇佣的勇士,我们刚从北方穿越边境过来,一路上非常凶险,而他之前就是身经百战的冒险者,所以才有如此的身手。”
营长仔细打量了一下阿丽娅和她身后站着的黑衣女人,开始回忆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突然他恍然大悟,立刻让身边的士兵放人。他已经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了。
“快让她们把人带走。两位贵客,下次带无关人员进城,请先向军方报备。”营长用微微颤抖的语气说道。
男人没有多言,随手将弯刀收回刀鞘,迈步跟在两个人后面,和她们一起走到了河岸边一处无人的峭壁之下。
“恭请陛下圣安,愿光明永佑王座。”
四下无人,这个中年人单膝跪地,拳头抵在肩膀上,行了一个标准的传统军礼。
阿丽娅看到他破旧军服上的花纹大多已经磨损了,但是胸口处的字句仍然可以勉强辨认:
忠诚即吾名。
“免礼,咳,看来我还是没办法骗过老师。”
其实九九觉得,女王刚刚已经完全暴露了,王族的语气太有辨识度,只要开口必定让人觉得不对劲。
这个男人名字叫做沙赫鲁·伊斯凡,是早年被流放的宫廷侍卫长,也是阿丽娅幼年时期的剑术老师。
他出身于帝国边境的军人家族,幼年因战乱流离失所,后被宫廷招募训练,成为宫廷护卫之一。
他在几次西征过程中都立下过重要战功,但是后面得罪了一个大塔什法家族,当时的万王之王迫不得已将他流放到南部边境,自此杳无音信。
之前加冕典礼的时候,这个男人曾经给女王跪地献礼,当时阿丽娅就认出他来了,随后一直让九九留意这个人。
“师母现在也在城里吗?”
“回陛下,家妻亡故多年,已经由神鸟带回塔什图尔了。”
沙赫鲁面无表情,似乎是在诉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眼神已经看不到多少生气,但其中似乎又藏着许多回忆。
阿丽娅收敛了之前的兴奋表情,轻轻叹息。
岁月带走了太多东西,曾经的金甲护卫,如今成为了一个寡言的流浪者,连他的家人也未能等到赦免的日子。
而她自己的家人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愿她在光明的彼岸永生……”
沙赫鲁没有回应,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老师现在来到这座城市,是有什么原因吗?”
“流放之人,无处可去罢了。”
这是明显的托词,他如此恰好地出现在刺杀的混乱之中,又恰好在女王眼前出手,这怎么可能是偶然?
“师父,圣火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赦免你之前的一切罪责,恢复往日的荣誉,只要你能够继续为圣火服务。”
对政府来说,这个男人是间谍机构主管的最佳人选。
他是阿丽娅最尊敬的人之一,在老师小时候他很喜欢和年幼的阿丽娅聊天,从过去的相处经验分析,阿丽娅判断他对国家的忠诚经得住考验。
“老师可还记得这个?“阿丽娅从袖口中取出雕花翡翠戒指,在萨兰沙的传统中,这个首饰代表国家的间谍总管权。
这枚戒指上沾着无数人的血迹,暗红色的污渍就算清洗过也隐约可见。
女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已经微微发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他的身体仍然高大,但已不再如同当年那般健壮。
阿丽娅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条不浅的伤疤,这是在她小时候没有的。
根据九九的跟踪分析,沙赫鲁其实已经在暗中收集情报了,他一直在关注赫穆兰与夜誓军的动向,在赫穆兰的贫民区与边境的商队营地之间游走,有时候会交易一些信息。
他懂得赫穆兰的底层秩序,知道如何隐藏身份、如何接触情报贩子、如何在权谋与黑市之间生存。这些正是间谍所必须的技能。
阿丽娅缓缓蹲下,把沙赫鲁搀扶起来。
“师父,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握起沙赫鲁的手,将戒指按在他的掌心。
“夜人的蝎子已经爬进了御厨房,现在形势万分危急,请老师不要推辞。”
沙赫鲁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万王之王,当年那个小女孩居然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确实让他始料未及。
“卑职岂敢拒绝,从今往后我将一心听从陛下差遣,直至圣火的烈焰将我焚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