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更。
又是十年道行入账。
陆亥内心波澜不惊,早已见惯。
翌日。
午时三刻。
陆亥简单整理好仪容。
和几位更夫相与朝赵海生家走去。
相识许久。
陆亥还不知赵海生家住哪里,着实感到些许惭愧,只好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不消片刻,一行人来到一条小巷。
老远就看见一户人家门前站了不少人,张灯挂彩,红运连连,一副热闹景象。
房子不是很大。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倒也符合赵海生在京城摸爬滚打多年的身份。
陆亥随行众人交上请帖与随礼。
不多不少,十两银子。
不管多少,执笔先生皆是笑脸接过,然后询问来人姓名,快速在红纸上记下。
赵海生家小门小户。
婚嫁举行的宴席不大,十来桌,邀请的都是亲朋好友,以及相交好的更夫同事。
这时赵海生穿着整洁新衣出来招待。
春光满面,笑脸盈盈。
女儿终于嫁人,他也可以安心了。
就是以后独自一人住,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赵海生招待陆亥等人落座,连忙跑去招呼他人,显得十分积极与兴奋,好似结婚的人是他一般。
好吧,她女儿嫁人,作为父亲的能不激动嘛。
坐了莫约几分钟。
外面突兀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甚是喜庆。
大门敞开,唯见一身穿红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强体壮,给人老实憨厚的感觉,身后跟着一个大花轿。
里面坐着的就是新娘子了。
花轿落下,赵海生的女儿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身影娇小,头顶红布,看不出面容。
看到新郎的刹那,陆亥眉头一皱。
印堂发黑,大凶之兆。
刚结为夫妻不久,赵海生的女儿便要守寡了。
想来赵海生也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陆亥轻轻一叹,悄然单手结印,施展天罡术法。
逆知未来可预知未来事件。
术法施展出,陆亥瞬间通晓事件前后缘由。
陆亥神色古井不波,无动于衷,没有着急告知赵海生。
今天是人家大喜之日,说这些话难免遭人厌恶,陆亥打算宴席结束再说。
新娘子跨过火盆,与新郎拜堂成礼。
赵海生和另外一对老夫妇坐于前。
他的一张枯黄糙脸堆满皱纹,笑得合不拢嘴,格外激动。
礼毕。
宴席起。
一般宴席都是黄昏时候吃的,但赵海生考虑到更夫们晚上要打更,于是便下午来吃。
新郎单独向宾客敬酒致谢,新娘则送入洞房等候。
赵海生春光满面,带着新郎一桌桌挨个敬酒。
身为长辈的他,喝的比新郎还要多。
一些人规劝,赵海生急忙护住手中酒杯,今儿日他高兴,自是要多喝点。
精壮憨厚的女婿也是在旁一个劲喝酒,不时爽朗一笑,尽显豪迈。
陆亥抿一口酒,将这些尽收眼底,随即不再多想,自顾自吃了起来。
席桌上满满当当,不说称得上美酒佳肴,但也色香味俱全,陆亥吃的津津有味。
来到这里一年多,陆亥还是第一次吃酒席,氛围和味道和前世的差不多,陆亥吃的满嘴流油。
回想前世。
到了大城市为了生活疲于奔命,遇到亲朋好友的喜事,只是匆匆送上份子钱表明心意罢了。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这种感觉许久不曾有了。
……
喝酒的大多是他人。
更夫们就喝一点尝尝味,毕竟晚上还要打更,误了时刻要挨鞭子的,没人心大到一通乱喝。
多数时间都是在聊天打屁,说些家里长家里短的话。
陆亥有一搭没一搭插一嘴。
一年多过去,他与靖妖司更夫们熟络不少,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即便不相熟,打照面别人也会与他点点头。
通过谈话,陆亥知道了一些趣事。
比如说眼前的赵海生。
为了把女儿嫁个好人家也是煞费苦心。
老弱伤残不要,病殃短命不要……
对于女婿的要求,可谓是挑三拣四。
故此选了个漕帮码头搬运货物的汉子,也就是现在的女婿。
赵海生十分中意这个女婿,为此下了血本。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赵海生拿出多年积蓄,把自己的老房子也卖了,特意为二人买了个大点的房子。
看不出来,赵海生这老头还是个女儿奴。
临近黄昏,宴席结束。
客人陆陆续续离开,赵海生出门相送。
众人有说有笑的挥手告别。
“赵老哥,喝的不尽兴,改日再聚。”
“是极是极。”
几个老更夫笑问。
“好说好说。”赵海生抚须而笑。
俄顷间,客人走了大半。
陆亥没有走。
赵海生瞧见陆亥立在原地,没有离开,上前问道:
“陆老弟站在这里做甚,不用等我了,我已经和校尉大人请了假。”
陆亥面无表情,说道:
“老哥可还记得黑云道长?”
赵海生被陆亥冷不丁的一句话问的有点懵,旋即回过神,狐疑道:
“怎么突然提起黑云道长啊?”
“当夜我与黑云道长相谈许久,道长觉得我有缘,临走时传授我浅薄术法。
我这一年都有修炼,小有所成,我观老哥女婿印堂发黑,未来恐会大难临头,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陆亥一字一句,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他故意搬出黑云道长就是为了使赵海生信服。
赵海生闻言登时面色大变,嘴唇直打哆嗦。
“当真?”赵海生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在他印象里陆亥平日里除了打更不做别的,哪会懂这些。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黑云道长吗?”陆亥故作嗔怒。
陆亥无奈,只得再次搬出黑云道长狐假虎威。
得到陆亥肯定答复,赵海生立马站不住了,伸手死死拽住陆亥肩膀,声音颤抖:
“黑云道长神通广大,老弟一能瞧出,定有应对方策,求求你救救大壮吧,我就那一个女儿,不能守活寡!”
说着,赵海生使劲摇晃陆亥,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失态。
陆亥扶额,淡然道:
“老哥多虑了,这几日只要不让他出门,便可躲过一劫。”
说的同时,陆亥将法力输入赵海生体内,使其情绪平静下来。
“是的是的……”赵海生喃喃自语,“就算打断他的腿,老子也绝不会让他出门半步。”
可以看出,赵海生对他的女儿和女婿格外上心,不然也不会这般激动。
“多谢老弟,多谢老弟,改日我请你喝酒。”赵海生一个劲感激,险些跪下磕头,陆亥眼疾手快,稳稳扶住。
随后赵海生告罪一声,匆忙离开。
陆亥摇摇头,转身回靖妖司。
言尽于此,至于赵海生究竟能不能劝住,看他本事,已与陆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