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城,天守阁。
宽敞的广间内,木瓜纹旗帜挂在织田信长身后的墙壁上,在他身旁坐着的青年武士名叫池田恒兴,是信长的乳兄弟,同时也是家中第一亲信。
池田恒兴面相宽厚,一看就能感觉到他是个老实人。
外面不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织田信长捻了捻八字胡,咧嘴笑道:“这么快就干上了?”
池田恒兴往外面看了眼,转过头说道:
“佐久间大人是个爱面子的武士,若不是主公拦着估计昨天就会动手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放任他们打斗?”
池田恒兴摇了摇头:“不知道。”
织田信长叹了口气,指尖点着池田恒兴的额头,怒其不争道,“你要是有猴子一半机灵,我早就把你提拔成首席家老了,又怎会让你被柴田权六压一头?”
池田恒兴低下头羞愧道:“主公,真是抱歉。”
织田信长捂着额头,耐心教导道:
“不管我们双方会以怎样的要求为同盟的条件,底下肯定会有人不服气,作为武士,就要用决斗的方式才能让彼此心服口服,弱肉强食是这个浑浊的世界亘古不变之理!”
“受教了!”
池田恒兴正襟危坐点头称是。
相比于外面的打斗,作为亲信的池田恒兴更在意昨天阿市的事情。
“主公若是有意撮合松平殿下和阿市妹妹,不如将阿市作为同盟条件,让松平家将大高、鸣海两座城池交还给我们,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把军队的重心放在对抗北部的美浓。”
池田恒兴表情凝重地提醒道:“最近臣弟听说,本家犬山城的城主,织田信清大人似乎传出了对您不满的消息,更有传言他与仇敌,斋藤义龙有私下往来,这件事泷川一益正在调查中……”
一提起织田信清,信长内心就一阵歉疚与无奈。
前年的浮野之战,若不是为了要赎回热田,强行霸占了岩仓织田氏的领地,连一点汤汤水水都没分给自己的妹夫信清,有不满的声音可以理解,但是——
“斋藤义龙是我的底线,他竟然与斋藤家暗通款曲!”
织田信长脸色铁青,原则问题他绝不会让步:“交待泷川一益,一旦拿到不动如山的铁证,北伐斋藤之前我就会顺便把叛贼剿灭!”
池田恒兴毫不怀疑信长的决心和行动力,但是他的重点不在此,严肃道:
“所以说,与三河的未来之星,松平家同盟,在战略上是必须达成的目标,冈崎众的战力大家有目共睹,绝对不能小觑!”
说到这时,织田信长却犯了难。
“可是,那小子太猖狂了,昨天你也看到了,他竟然要我的知多郡!虽然知多郡的发展问题一直让我很头疼……”
恰恰刚说出这话,外面家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佐久间信盛,给你一次当我儿子的机会,你好好把握!”
织田信长指着门外说道:“看吧,现在又要认养子了!”
“臣弟倒是觉得,松平殿下只是年少轻狂罢了,就像外面佐久间大人的比斗一样,只需要稍微打压,那位小大名很快就明白什么是天高地厚……”
池田恒兴并不觉得家康有多少本事,毕竟那天冲进桶狭间的人是信长,杀死今川义元的人也是信长,家康只是乘着本家的大风招摇撞市般的显摆了一下而已。
织田信长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家康这小子总是会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
“什么叫做惊喜?”
池田恒兴仍旧不信,然而下一刻——
砰!
陡然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飞了进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这他娘的就叫做惊喜!”
……
池田恒兴定睛一看,地上趴着的人赫然是佐久间信盛!
“哎哟~!!!”
就在刚刚,就连佐久间信盛自己都搞不懂,这个小姓下手怎么会这么重,就像一头倔牛,一身蛮力不顾一切地进攻。
起初佐久间信盛还能在对方身上劈出几道血痕,可渐渐地发现事情似乎变得不对劲了起来,持着竹刀的手越来越麻,直到使不上力气,被对方找到破绽。
如果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对拼,锅之助这种拼命三郎式的打法早就被自己斩杀!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特别是最后家康那句要让自己当他养子,直接把佐久间信盛气得气血翻涌起来。
“你耍诈!不公平!”
但胜败在一瞬之间。
佐久间信盛被锅之助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竟是让对方一个凌空抽射,把自己踹进广间。
连一个松平家康身边的小姓都打不过,这下可真是丢人了!
继佐久间信盛之后,一群人乌乌泱泱地走进广间。
“若是在战场上,谁管你公不公平?”
只见一名翩翩少年,肩上扛着一把竹刀,就像热血高校中的黄毛混混头子那样,领着家臣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信长哥哥我来啦!”
家康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挤开满脸呆滞的池田恒兴,坐在信长的旁边龇牙咧嘴。
他转过头朝着本多锅之助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锅之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瘸一拐地来到家康身边,跪在地上行礼。
“主公。”
“干得不错,特别是最后那一脚!”
“您谬赞了。”
当着信长和所有织田家臣的面,家康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既然信长总是想着打压自己的嚣张气焰,那自己也要“还礼”才是。
“锅之助,以后你就叫本多忠胜!意思是忠心耿耿的常胜武士!”
家康大手一挥,锅之助对家康感激涕零。
“感谢主公!从今以后臣会以本多忠胜之名侍奉主公!”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佐久间信盛痛苦大喊,那小姓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元服改名,摆明了是要借着自己的威名炫耀武力!
此时,柴田胜家本就黑的脸更黑了,他抠了抠鼻屎,往佐久间信盛身上弹去,大失所望道:
“佐久间大人,你赶紧切腹自尽吧!本家的脸面全都被你丢完了!”
柴田胜家一拱火,佐久间信盛就开始嚷嚷:
“主公啊,请准许无能的臣下切腹自尽吧!”
“行了行了!还不够嫌丢人吗?”
织田信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来几个人把他拖下去疗伤!接下来大家入座,我要代表织田家与松平家大名洽谈同盟一事!”
“哈!”
佐久间信盛被侍卫拖走后,大家熙熙攘攘地坐下来。
原本吵闹的广间也随之安静。
归蝶、阿市以及一些侍女随从,为在场每个人倒茶。
片刻后,织田信长缓缓开口,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
“家康贤弟,我把权六送给你当养子吧?”
柴田胜家:“不~~~!!!”
松平家康:“怎么?你也想当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