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11章 张令公书文俱佳

作者:衣冠正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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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讳融,徐州东海人也。伯益相禹,传嗣于徐……”

这徐申的父亲终生未仕,至死仍是白身,这就少了墓志铭的一大内容。有的人历官颇多,单单罗列其官职再将政绩稍加描述就可以写成一篇不错的墓志。

但这也难不倒张洛,他提笔信手写道:“君子不争,隐德藏器,行无赫赫之声,居有皎皎之质,清净化人,馨传牒谱……”

墓志就是对人一生的总结与美化,尤其是后者,毕竟人家属花了大价钱,绝对不是为的来找骂来了。

所以哪怕这个人乏善可陈,也要努力挖掘出其闪光点,再平凡的事迹,也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升华。安禄山、史思明后世都有人给赛博哭坟,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十恶不赦、无一可取之人?

墓志的正文内容,张洛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写完之后又细心的逐字检查是否有犯讳之处。

至于书写墓志所用的书法,则就采用的以“骨力劲建、法度严格”著称的柳体楷书。之所以选择柳体,那是因为别的他也不精通。

在后世书法又不像古代那样重要,甚至许多习惯了电子办公的人都提笔忘字,张洛之所以学习柳体书法且还颇具功底,那也是听了大学时期一个老师的建议:在学习和研究古代史的时候,最好能掌握一门与古人相通的技艺,在治学的过程中才会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与对时代的代入感。

张洛学书数年,所以一手柳体书法还真不是胡乱的涂鸦勾勒,柳体因重法度,故而入门挺难,可是一旦略得方法,那就落笔刚健雄劲。

一篇墓志认真的誊写完毕之后,张洛都感觉非常完美。唯一的一点破绽,就是没有张说的印章给盖上。他连张说都见不到,更是无从接触其人的印章,而自己本身也不懂得雕刻印章,对此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有关这一点,他也有所准备。墓志终究还是要刻在碑上的,原文署印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署名防伪的作用,除此外其他的意义则不大。

这徐申求到了自己,那就是认可自己这一身份,只要他认为自己能够搞到张说写的墓志,那么有没有印章也就不重要了。

如果对方仍然纠结这一点,张洛索性就把原文再拿回来,说是加印章,但直接一拍两散,不跟他玩了!具体该要怎么应对,那就等到交易的时候再视情况而定了。

他这里专心代笔造假,两天时间转眼即过,之前两个庄丁已经回到了田庄,此次前往交易,张洛便带上阿莹一起。往返两三个时辰,有这么一个娇俏佳人同行也是一个享受。而且对于阿莹制药的能力,张洛也有了一定的认可,此番同往也能看看能不能对那周夫人养病帮上什么忙。

张洛在这个世界朋友不多,周良父子淳朴善良,张洛也乐与交往以了解更多风土人情。

因为上一次已经记住了路途,此番张洛主仆清早出城,上午时分就来到了周良家中。这不大的小院里除了周良父子外,河南府士曹徐申自是早早的便在这里翘首以盼,但在徐申的身边却还有另一个身穿圆领袍的中年人同样一脸急切的等待着。

“这一位是汴州刘司户,以朝集使入都,与我乃是同乡好友,因闻今来与张郎这般名门俊彦聚会,故也相从至此。”

等到张洛抵达,徐申先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同行的那名中年人,旋即便又急不可耐的发问道:“请问郎君,张令公可、可允前所请托?”

张洛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示意身旁的阿莹将收成一卷的墓志铭递给徐申,同时叹息说道:“当中周折不必细说,总算未负所托,徐士曹日前那一餐酒食没有浪费。”

徐申听到这话后顿时笑逐颜开,旋即便小心翼翼的展开纸卷,而一旁那位汴州刘司户也急忙凑上来,两颗脑袋抵在一起认真品阅这一份墓志:“张令公当真妙笔!此笔法着实雄美!”

这两人都是七品的朝廷命官,文化素质自然也是不低,此时看着张洛所撰写誊抄的这一篇墓志,神情激动、赞不绝口。

这柳体书法自有一种领先时代审美的感染力,而那志文因为先入为主早就认定乃是张说所撰,自然也在他们脑海中进行了一番美化。不过就算没有这一层美化,张洛这一篇墓志也称得上是博采众长、富丽典雅。

“张令公不愧是翰林宗主,书文俱佳,实在、实在是让人景仰钦佩,佩服佩服!”

徐申在将这篇志文仔细阅览欣赏一番后,脸上已经堆满了夙愿得偿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将志文卷起收妥,嘴上还在不断的进行夸赞,可见确是满意至极。

至于张洛所担心的那个没有他祖父印章的问题,徐申则根本没有在意,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张洛见到应付过去,心内也很高兴,但也还细心的解释道:“此文虽我大父所撰,但书者却另有其人,乃是府中一位善书门客誊抄。”

张说乃是当朝宰相,难免会有批注的文书下发各地官府,为免在这小问题上露馅,张洛还不忘打上一个小补丁。

“那、那真是多谢,此书者法度可观,实非凡品!”

徐申听到这话后又连连作揖道谢,有的文章名家未必笔力雄劲,所以通常找人写完墓志铭后,还要另寻书法名家誊抄一遍再付碑刻。如此一来自然就要多一笔花销,而一些书法名家的真迹获取难度同样很大,润笔之资未必就比书稿花费少。

而今张洛送来这书法甚是美观,就等于省了徐申后续的麻烦,这自然让他大为感激,抓住张洛的胳膊连连道谢。

但是很快他就被人挤到了一边,那同行至此的汴州刘司户也来到张洛面前长揖道:“在下亦有所求,恳请郎君能够转达张令公!”

张洛之前还在考虑着该要如何继续开展业务,毕竟他冒名顶替终究上不了台面,不好公开招揽生意,却不想第一笔买卖刚刚完成,第二笔便又立刻送上门来。

尽管心里已是乐开了花,但张洛脸色却是骤沉,顿足怒声喝道:“前我感怀徐士曹孝心诚挚,所以代为传达大父,不意尔等竟如此失礼,一再滋扰!莫非真将我大父当作贪营货利、鬻文谀墓之辈?”

“某等不敢、某等不敢!张令公国朝名臣,海内钦仰,某等亦心怀仰慕,绝对、绝对不敢心生亵渎之想啊!”

两人听到张洛这怒斥声,忙不迭连连摇头摆手的否定,而刘司户更是一脸悲切的说道:“恳请郎君能俯闻下官心声,下官少孤失怙,因受慈母恩养才得成人,恩慈丧仪俭薄,引为毕生之恨!

久事外州,此番幸得以朝集使入朝奏闻,才得以趁机游访畿内名家,期为家母求一碑传。眼见朝期将了、即将归治,来年更不知何时才能入朝,求郎君感怀此情,能为传达,勿使下官衔恨去国!”

眼见对方如此悲切,张洛也被感动的收起怒容,上前将这深揖不起的刘司户扶起,转又叹息道:“纵然刘司户孝情动人,但我大父也并非致仕赋闲之身。日前转告徐士曹诉求,已经饱受厉斥,实在不敢再冒昧启奏。都内不乏名家,刘司户你又何必一味就此苦求啊!”

“燕公文名,天下有闻,但可求上,谁甘逐末?下官亦知此请确令郎君为难,恨此一身、俗物之外无能表现,唯奉钱百贯,以慰郎君走告之辛苦、以缓郎君受诘之窘迫,无论成否,先以告谢。若能得赐令公篇章,则另有丰馈,绝不失礼!”

那刘司户又一脸殷切诚恳的上前说道。

听到这刘司户又提高了价码,张洛忍不住瞥了一边的徐申一眼,瞧瞧你老乡多敞亮,光个跑腿费就给我一百贯,你这一百贯却连书带文兼得了,真是赚大了!

他这里沉默片刻后,又瞪了那徐申一眼,叹息说道:“我为徐士曹引诱入彀,既有前迹,难拒后来。受此情义胁迫,只能再勉为其难。但刘司户需谨记,事只在你我之间,若不能成,我丝毫不受。物之输给,决不入府!若我大父因此而受物议牵连,则我必入讼官府,以告尔等假孝义而贿结求幸!当中轻重,尔宜自省!”

“岂敢、岂敢!郎君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逾越滋扰!”

那刘司户闻言后便也连忙躬身说道,他同样也是官场中人,当中利害也能有所理解。

当朝宰相不专心处理国之军政大事,反而天天蹲在家里给人写墓志铭卖文牟利,这要真的传扬于外,自然会引起极大的非议,所以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

他这里自以为是洞悉世事,却不知张洛只是为了扩大信息差来让自己这营生更稳当一些。你们拿了墓志就乖乖交钱走人,千万不要给我胡咧咧,否则老子就要去官府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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