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3章 仿佛获缗二三千

作者:衣冠正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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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集萃楼居住后,不只起居环境有了显著的提升,张洛的创作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之前他创作墓志的时候,全凭整合脑海中的记忆和自身的文学才能,有点闭门造车的状态,对于时下的碑文风格和禁忌避讳多少还有点拿不住。

此番搬到集萃楼来,他便可以博采时流名家的作品,诸如他祖父张说的文集当中还收集着之前所创作的墓志文章,一番参考对照,也让张洛创作起来如虎添翼,能够更加符合他祖父的文风。

所谓家贼难防,张说自是想不到他对少辈的欣赏提携,居然只是给这小子盗窃自己的名声牟利提供便利。

由于朝中公务繁忙,在做出这一安排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张说便一直留直省中,没有再回家垂问。

张洛除了每天固定到内宅向祖母晨昏问安,倒是混得越来越熟,也偶尔应付一下父亲张均的过问,剩下的时间他主要便是读书兼创作。

洛阳这里墓志铭市场也的确挺火热,留守在城外周良家的少年丁青连续送来许多份购买墓志的请求。张洛便从中挑选诸如汴州刘司户那种外州入朝担任朝集使之类的顾客,尽量降低暴露的风险。

在挑选客人的同时,他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大唐境内这些州县的富庶程度。虽然像汴州那种因为傍住运河而富得流油的州并不太多,但也有一些州因为自然条件、产业基础等条件优越而同样不容小觑。

那些朝集使们虽然职责是入朝汇报工作、接受考评,但是因为来洛阳一次也不容易,同时还承担着拜访慰问、维系人情的责任,故而一个个也都是行囊颇丰。

当得知有这样一个机会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也都踊跃挣取,甚至有的亲人还在世,但自觉可能近年就要用得上,都想提前来购买准备。

不过这种非常规的客人张洛自然不接待,搞不好闹出什么纠纷出来,他不止要暴露于当下,甚至可能还会被当作猎奇故事的主角而传扬于后世,想想都觉得丢人。

诸如晚清名臣曾国藩大过年的不安生,蹲家里给好友写挽联,可是这好友还没死,来给他拜年结果撞个正着,气得好友直接与之绝交。

张洛如果敢顶着他爷爷名头收钱给在世之人写墓志,要被大嘴巴传扬出去,想想那情景都觉得太刺激。

他这里勤奋用功、笔耕不辍,短短几天时间里便创作出七八篇墓志,而所获取的钱帛也达到了两千余贯。当然,做生意的同时他也没有忘了给生母武氏撰写一篇感情真挚的墓志铭,并且交付给丁苍着其寻访巧匠雕刻。

他也不知自己前程如何,但既然寄身于少年张雒奴,为其做上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不负母子一场。

两千多贯已经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怕都难以积攒下如此一笔钱财。

中唐白居易在其诗作中戏言安排后事,“先卖南坊十亩园,次卖东都五顷田,然后兼卖所居宅”,才能“仿佛获缗二三千”。可见这些钱的分量着实不小,哪怕在两京购买宅地产业,加上几年生活花费也是绰绰有余。

同为此道宗师的韩愈,在长安“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而张洛自从决定投身这个赛道,至今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达成了类似的成就。

这是因为韩愈那三十年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刷声望、攒资历,但张洛起手便偷开成品大号,自然是事半功倍、效率惊人。

开大号刷钱固然很过瘾,但张洛自知这并非长久之计。钱是赚不完的,但有的事情一旦错过机会再想去做就艰难无比了。既然已经获取到了足够的钱财,离开张家的其他一些准备也要着手进行了。

所以在交付了最后一篇来自扬州的朝集使所求的墓志后,张洛便打算封笔,开始着手处理其他的事情。首先摆在面前的,就是这些钱帛该要如何处理。

“这屋内尽是绢缣,足有千数匹之多!我夜里睡觉都不敢大声喘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每天都能卧于成堆的钱帛里!”

周朗将张洛领到他的卧室前,指着里面叹声说道。他家屋舍本来就不算宽阔,千数匹绢缣塞进他这不大的卧室中,直将内里空间塞的满满当当,甚至就连周朗睡觉的那木榻上都铺了两层绢布。

张洛近来忙于创作,也没时间仔细盘点自己赚的钱,这会儿探头往里边一瞧,也是不免吓了一跳。人们常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家境贫寒,可如果这四壁尽是用绢缣堆叠起来的话,那倒也谈不上穷困。

“辛苦你了!”他拍拍周朗的肩膀微笑说道。

周朗闻言后连忙摇头道:“郎君帮扶我家这么多,我这又算是什么辛苦。只是钱帛越积越多,恐怕看顾不周,我整日都不敢离开院舍……”

他从出生到如今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尤其又是恩人寄存于此,心中患得患失之感尤为强烈,甚至每天都睡不着觉,两眼熬出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如今的洛阳,一匹绢的时价在五百钱,缣价则要更贵一些,这满屋的绢缣价值在一千贯左右,还仅仅只是这段时间张洛所赚取的钱财的一少部分。

其他还有上千贯的钱币以及金银等贵金属,周家这小院已经放不开了,还是周良出面在这村庄里租下了一处闲宅存放,由丁青和几名庄丁留下看管。

“阿郎,这些钱币真是太重了,实在不好存放搬运啊!”

丁青引着张洛又来到存放钱币的院舍里,指着堆放在筐笼里的那些钱币,一脸幸福的烦恼。

这么说可不是得了便宜再卖乖,而是的确有些难办。一贯成色上佳的开元通宝便有六七斤重,而那些顾客们因为自觉得是在向宰相买文,自然也不可能用恶钱充数,所交付的多是好钱。

这里上千贯的钱币便有几千斤重,的确是难以搬运。

张洛在检点完近日收获后,一时间也感到有些头疼。之前没有钱烦恼,现在有钱了一样烦恼。这么多的钱帛一直堆放在周家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人家不嫌麻烦,也实在是不安全。

至于运回田庄上那就更不用想了,主母郑氏想必一直都在安排人留意着田庄那里,一旦察觉这么大宗的钱帛运回庄上,必然也会明白当中一定有蹊跷,一旦追究下来,钱帛必然保不住,自己冒名写墓志的事情怕也会暴露出来。

而且张洛赚取钱帛本来就是为了见势不妙、随时跑路,带着这么多钱帛上路也实在不妥。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想办法缩小目标。

在如今人们要解决这种大宗钱帛的携带与运输问题,所采取的做法通常是将钱帛兑换成为微小且贵重、并且易于变现的轻货,诸如金玉珠宝、香料、药材、颜料以及各种高档纺织品还有各地珍稀特产。

这些轻货如果选购得宜,不只能够便捷运输,甚至还有可能获得极为可观的利润。

张洛所能采取的也无非是这种办法,既然不打算再承接代写墓志的业务,那就趁着这最后几天的时间来将那些钱帛变换成为合适的轻货,以便于随时收拾细软跑路。

洛阳城中最大的交易市场便是洛阳南市,据称南市中诸行百业、远近时货、各方奇珍皆有陈列售卖,繁荣无比。张洛要把这些钱帛变换成轻货,自然也是到南市最便捷。所以在离开周家后,他便带领阿莹、丁青直往南市而去。

一行人来到南市附近时,市鼓早已经敲过,集市也已经开放,左近街道上人车出入、络绎不绝。而在这些出入的人流之外,还有许多着青袍、戴幞头的人在市门内外游走呼喊。

“那都是市中的牙郎,有官府的、也有各家店铺的私佣,有的奸猾欺客,也有诚实守信的。阿郎若用,需细辨好劣。”

阿莹见张洛视线打量,便小声解释道。

张洛闻言后便有了然,原来这都是市场上的中介推销。他这里还没想好要不要请上一个牙郎做导游,市门左近那些耳目机灵的牙郎们已经注意到这位少年豪客,起码有七八人瞬间便凑上来,大声呼喊推销着自己:“请问郎君可需牙郎导引?市中店面数百,邸肆上千,资货百行,难以细数。郎君体格尊贵,哪能同贩夫驼畜久处,雇使牙郎可以快进快出。”

“那你们各自都如何计利?”

张洛本来还有些犹豫,闻言后便也动了心。南市热闹是热闹,但也实在太脏乱了。除了出入拥挤的人车队伍之外,地面上还到处都是驴马骆驼之类驼畜的便溺排泄物。

队伍内外固然也有街徒巡丁维持秩序,但也控制不住那些驴马,遇到驼畜排泄,只是入前讨要几钱作为罚资,至于那些排泄物就任由在地上堆积、受人车踩踏,以至于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这些牙郎本就练就了辨人贵贱的眼里,瞧着张洛行头不俗,还带着男女随从,听到他有雇使的意思顿时都精神一振,纷纷开口介绍各自的收费标准。

隶属官府的牙郎收费较高,私家的牙郎收费则低一些,而他们的收费项目中又统一有一份促成买卖后按照交易金额抽佣。

张洛一听这话便有点不乐意,他今天要在市中花费两千多贯的钱帛,哪怕这些人抽佣比例再低,在此庞大总额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某只要一个时辰五十钱的脚钱,便引领郎君畅游南市!”

这时候在诸牙郎后方又响起一个声音,是一个三十出头、样子有些落魄的中年人,喊叫出这个价格后,他不顾旁边同样充满怨念的眼神,用力挤到了张洛马前,一脸期待的仰头望来。

“那就是你了!”

张洛闻言后便笑语道,作为一个合格的雇主,就得毫不犹豫奖励这种内卷工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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