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神灭 第13章 哑

作者:潜龙藏渊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5-03-25 09:2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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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晨雾将散时,李仙端着青瓷碗掀帘而入。九珍玉屑粥的热气在她眉间晕开,却化不开那佯怒的蹙眉:“云生堂可养不得闲人,喝过这碗...”

话音未落,何秦忽然剧烈呛咳起来,单薄肩胛撞得药柜轻颤。他虚搭在榻边的手腕青筋凸起,指节却悄悄勾住少女飘落的蓝花布系带:“仙子恕罪...这手昨日采露时...“苍白唇瓣扯出苦笑,“怕是遭了血纹榆的怨气。”

李仙耳垂银铃急响,她砰地将瓷碗搁在药碾上,忍冬纹袖口扫落三粒雪岭参籽:“昨日采的榆籽尚不及雀卵大,今日倒会装相!”指尖却已拈起冰魄刀,寒光流转间削开他裹着纱布的掌心——昨日磨破的水泡早已结痂。

何秦腕间命门忽地一麻,未及反应便被少女擒住下巴。李仙眼底赤焰纹灼灼跃动,月魄茯苓的苦香随话语扑在他鼻尖:“这哑药唤作'舌灿莲',服下后三日...”玉匙突然抵进他齿间,“只怕你求着要说浑话。”

温热的粥滑过喉管,混着雪莲蜜的清甜冲散九阴瘴气的腥腐。何秦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见她鼻尖凝着细密汗珠,晨光为绒绒的鬓发镀上金边,忽然希望这哑药当真存在。

“吞慢些!”李仙腕间五色丝绦拂过他滚动的喉结,玉匙敲在碗沿的脆响惊醒了梁间药雀,“当心噎出三魂六魄,白费我的天河渡厄汤。”

何秦就着她腕力仰头,瞥见药柜最高层那截柏枝竟生出嫩芽。喉间蜜意忽然翻涌成酸涩,他鬼使神差含住玉匙,舌尖擦过少女指尖的薄茧:“仙子喂的药...咳...比蚀骨雄黄还烈三分...”

“你!”李仙倏然撤手,青瓷碗在药案上旋出半轮明月。她襟前蓝花布系带乱成风中柳,耳垂银铃与檐角铜铃共振出急雨般的清音:“明日采露需添三成量,再敢...”

何秦忽然扼住咽喉,修长的脖颈绷出凌厉线条。他刻意放大喉结滚动的幅度,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如蛰伏的青龙,原本俊朗的眉眼因夸张的窒息感显出几分滑稽:“咯...仙子...这药...”

李仙襟前蓝花布系带霎时绷直,腕间五色丝绦扫落三枚银针。晨光勾勒出她急转身时的剪影,恰巧映在何秦因憋气泛红的侧脸上——那张本该棱角分明的面容此刻皱成一团,倒像被揉坏的《仙人抚顶图》。

“何秦”她连低喝,冰魄刀挑开他衣襟时削落自己一缕青丝。何秦胸膛随剧烈喘息起伏,锁骨处天河渡厄脉的烫疤竟与刀光同频颤动。李仙愣怔间,《青囊备要》从袖中滑落,露出夹在书页间的枇杷膏方子。

何秦趁机屏息凝神,瞥见少女鼻尖凝汗坠在银针尖,溅起的药液正巧落进她微张的唇间。他忽然后悔这拙劣的玩笑——李仙颤抖的指尖正按在他命门处,比血纹榆晨露还凉三分。

“不可能...”她翻动《脉象精微》的指节发白,发间银铃与书页同频急颤,“斑蝥量分明减了...”话音未落,整罐雪岭参片被何秦勾落的药囊带翻,褐金色参片如星子散落榻前。

“仙医圣手也有失算时?”何秦忽地长舒一气,剑眉微挑。

药杵砸地的闷响惊飞梁间雀。李仙抄起捣药槌,却在触及他肩头时化作清风拂叶的力道:“再拿性命玩笑,明日便让你尝遍《毒经》七十二章!”她云纹袖口扫翻整排青瓷罐,冰魄刀插进药柜的力道震落陈年药灰。

何秦倚着药柜轻笑,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拨弄着参片:“昨夜采露见血纹榆结新籽,想着给你串个驱瘴手串。”他抛起颗参片又稳稳接住,腕间旧疤随动作时隐时现,“省得你总说我采的榆籽不及雀卵大。”

李仙泼向窗外的雪莲蜜在晨光中划出金虹,蚂蚁正将蜜汁搬成“生”字。她突然将冰魄刀掷向何秦足边,刀柄缠着的五色丝绦拂过他束发的葛巾:“明日采露添七成量!”转身时蓝花布系带扫落他刚摆好的参片阵,“手串要串够五十颗——少一颗便试一味新毒!”

何秦摩挲着袖中私藏的榆籽,望着少女疾步离去的背影低笑。药柜最高层那截柏枝的新芽正悄悄舒展,恰似他束发巾下散落的一缕黑发,在穿堂风里勾出飞扬的弧度。

……

五更天未明,何秦推开门扉时,天地已皑皑。雪粒子撞上檐角铜铃,碎成琼玉般的清响。李仙裹着白狐裘立在阶前,裘衣领口缀着冰晶似的银狐毫,广袖间暗绣的忍冬纹随雪风流转,恍若月宫桂树投下的碎影。

“披上这个。”她反手抛来件灰鼠氅,自己却弯腰掬起捧新雪。

云武城的雪是带着药香的。何秦随她深一脚浅一脚穿过长街,见那袭白裘时而隐入飞絮,时而现于枯枝,鹤氅下偶尔漏出截蓝花布衬裙——正是当日裹药囊的旧料。

灶台上陶罐咕嘟作响,糙米混着糠在沸水里翻腾,碎谷壳浮沉似河滩砂砾。何秦搅动木勺时,粗粝的摩擦声让他想起瘟疫年间碾药的石磨。

“三钱血纹榆籽,要裹着晨露碾的。”李仙解裘衣的动作惊落碎雪,素纱襦裙掠过霉烂的草席。冰魄刀挑开药囊时,老妇突然扑来攥住她广袖:“姑娘这药...可比仁济堂贵三文...”枯指勾破忍冬纹绣线,露出内里补了七次的衬布。

何秦忽地舀起半勺黄褐色的粥,未及开口,李仙已夺过木勺送入口中。糙米碎屑混着糠壳划过她咽喉,少女脖颈绷出隐忍的弧度,眼眶瞬间逼出血丝,却硬生生咽下满口砂砾:“这粥...咳咳...火候过了三分...”

老妇颤抖着捧来豁口陶碗,谷壳在浊汤里竖成尖刺。何秦仰头灌下大口,尖锐的糠皮剐过喉管,激得他扶住药箱干呕,喉间血腥气混着霉米味翻涌。李仙广袖忽地拂过他后背,五色丝绦缠住陶罐:“今日大雪封山,这剂药...换您半罐糙米粥可好?“

雪光忽然大盛。何秦看见她睫毛上的霜花坠入药钵,与玄虎骨膏融成青烟袅袅。老妇舀粥的手颤抖着,浑浊泪珠砸在陶罐,竟比铜钱落案还响。

归途雪愈急。李仙发间银铃缀满冰晶,忽从袖中掏出串赤红榆籽手串:“晨起采露时在古柏下捡的。“三十六颗籽实裹着薄雪,恰似红梅落玉砂,“许是哪个病家抵药资的...”

灰鼠氅罩住两人时,何秦喉头忽然腥甜上涌——是谷壳划破的伤口渗了血。李仙耳垂银铃与檐角铜铃共振,忽然将半块冷硬的饽饽掰开,糠屑雪花般簌簌飘落:“我娘亲说过,医家得失不在药匣轻重。”她咽下糠粥时脖颈绷出青痕,“而在咽得下人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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