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南清岭南五府经略使衙门后院
黎盛昌依旧站在那里,双手仍还保持着挥舞双斧的动作,
而韩安…………
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那柄精致的剑鞘,也被甩到了一旁。
郭子萱一脸心疼地跑过去,抱起了剑鞘。
白金雕饰,包裹在沉香木剑鞘的外表,上面零零散散地镶嵌了十几块彩色宝石,似乎每一颗都价值连城,甚至白金雕饰在剑鞘尾部,还绘成了一条银龙。
韩安还是没有动。
黎盛昌却是撑不住了。
“噗!”一口鲜血吐出,黎盛昌手捂住腋下一处,鲜血沿着布满老茧的指头流下。
高下立判。
黎长青没有说话,只是让人前去扶起黎盛昌。
“轻敌了………”黎长青嘴里叨叨。
韩安也终于直起了腰,口里粗粗地喘着气。
那一剑挥去了他所有的精力,一个月内,怕是再也无法练武了。
“将军!我赢了,这门亲事,还烦请将军,让了!”韩安用尽所有力气,最后说道。
黎长青笑了笑。
“小子,我还没有,说结束呢。”
韩安一行人呆在原地。
“我将军府的亲事,你说破就破?今日这亲,我们娶定了!来人啊!”黎长青对外面等候的士兵喊道。
只见一个士兵碎步跑过来,但却不着急动手。他竟然停下,整顿着自己的衣容。
“你这是………………”黎长青不可思议,自己身为岭南的实际掌控者,一个小兵,居然对自己的命令熟视无睹。
那士兵喘匀了气,对着众人高声喊道:
“皇上旨意!”
众人连忙跪下。
“岭南节度使,岭南将军黎长青,蔑视朝廷,不顾皇恩,肖扬跋扈!昔日朕赐予要职却不知检!今放肆狂妄,本为死罪!然户部尚书石经浩,同吏部尚书韩易,共求赦其罪。朕赖汝兄初临兵部,有功于社稷,故不究死罪。今去岭南节度使一职,至此经年,岭南五府唯设五府经略使,掌五府政务。岭南将军仍保留,然不许再驻军隆肇!即刻前往南蛮(南清的南部边境),非君命不可回防!钦此!”
黎盛昌满脸冷汗,跪在那不敢说话。而黎长青……………
十分平静,平静得………过头了。
“臣!领旨,叩谢皇恩!”黎长青磕了个响头。
那士兵拿着圣旨走到黎长青面前,黎长青接了旨。
“你姓韩。我之前倒是没想到那么多”,黎长青看着那把长剑,对着韩安说道。
“看来还真是…………皇恩浩荡啊。”
随后黎长青众人离了经略使衙门。
“恭喜汐大人啊,看来是升官了。”郭子萱憨憨地笑道。
汐年顺也是苦笑一下。
众人都在感叹“劫后余生”,韩安这边………………
“我就知道你会来…”汐若甄两眼噙着泪,娇声说道。
“你在等我,小黄花告诉我的!”韩安也憨憨地笑了。
汐年顺看着两对小年轻在这里……卿卿我我,也是叫他们先行前往汐府候着,自己再处理一下公事。
岭南将军府
“都是孩儿骄傲狂妄,拖累父亲了!”黎盛昌惭愧地站在黎长青面前。
黎长青还在喂鱼,随即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错,反而你是帮了为父!”
黎盛昌一脸懵逼。
“我坐镇岭南将近十年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百姓爱我,但皇帝疑我,我不肖扬跋扈,皇帝不安心呐……”
“今我们正好给了皇帝口实,来削弱我的权力,以安帝心,则皇上可安矣,岭南可安矣。”
京都城,皇宫,南亭
皇帝远眺雲濬湖,旁边黎元洪被赐座。
“这一点看来,你的弟弟比你要精明些!”安通帝慢慢转过身。
“臣叩谢皇恩!”黎元洪正准备跪下。
“去去去,遇事就跪跪跪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如何怂?”皇帝一脸嫌弃。
黎元洪立马笑嘻嘻地拍马屁道:“天下,也就皇上一位大丈夫了!哈哈。”
皇帝一翻白眼。
“朕还要用他,南方边境不能没有他守着。现在北明那边有什么动向?”
黎元洪开始汇报工作。
“嗯,你做的很好。对于裁军一事,朕思量已久,你下去吧。”
黎元洪拜过皇帝,转身离去。
七月十一日,熙宁殿,早朝
“皇上!裁军之举,利在当下,功在千秋!今由我大清户部统计,光每年对全国军队发放的饷银,城防维护费,就已高达一千七百余万两白银,皇上今年还要增加对预备役军队的赏银,户部已经入不敷出了,望皇上明鉴!”内阁首辅王德发说道。
“裁军之事,朕已议过了。预备役是我大清军队最后的支援,无他们不行!然户部已然入不敷出。朕决定,一月之内,全国预备役裁军两百二十万!即刻实行!”安通帝下了旨意
“臣等领旨,吾皇圣明!”
南清军队主要分为四大区域体系:
北军六十余万,驻守大江流域,防御北明,战斗力最强。当然,饷银也是最高的。
南军三十余万,驻守岭南五府以及南清与中南地区诸国的边境,战斗力极强,仅次于北军,由岭南将军统帅。
西军十一万人,驻守锦官道(今四川省),防御西边吐蕃各部(今西藏自治区)入侵,战斗力次于南军。
京军二十六万,驻守京都城辖区(今上海到南京之间),直隶皇帝。无皇帝玉玺,私自调兵者,诛九族!
其余部队则称之为预备役。预备役的来源起于南清建国时的一项政策,名为“军屯”。意思就是预备役部队在非战斗时期,不会有工资,吃穿住行都靠自己,朝廷给他们发地,允许他们耕种,获得粮食不用上交,自己把自己喂饱就行。只是朝廷在需要他们时,他们必须积极响应。
但是到了战争时期,预备役部队也没有太大作用。如果北军守不住大江防线,那明军只要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京都城下了。预备役在战争时期还要拿着将近一千万的饷银,实在是鸡肋。
更重要的是,这套制度本来就漏洞百出。
三百万的军屯部队,国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土地来供他们耕种,一亩田可能要十几个人共同管理,这就导致军屯最基本的粮食产量无法保证,朝廷还是每年得拨粮饷给预备役。
而那些地方军官,实际上变成了大地主,手底下的那些小兵,也就变成了苦逼的佃农,土地兼并问题越来越严重,预备役部队战斗力大幅度下滑。
所以现在,裁兵是最正确的决定。
“皇上…………”吏部给事中面露难色。
安通帝一笑:“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裁兵后那两百万人去干什么?他们的田地如何处理,云云的。”
他咳了一下。
“贸然裁撤这么多人,势必会引起民心动荡。但朕知道,近年来西洋商人频繁入驻我南清江南三道,开办作坊啊,工厂之类的………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朕赐予他们如此大礼,他们怎能不感恩戴德?顺便解决了朝廷和百姓的两急,还能多加些朝廷关税,一劳永逸!”
“散朝吧!”
七月十四日,岭南隆肇西门
汐年顺站在城楼上,看着一匹匹战马,慢慢走出隆肇,以及那位…………
躺在马背上的将军。
“唉。”汐年顺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汐府
汐若甄趴在阳台栏杆上,一如那夜花楼时的样子,紧紧盯着大门。
“他…………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一声高喝响起。
“工部主事韩安,前来提亲!”
韩安和郭子萱两人朝里屋走去,汐年顺坐在堂里正座上,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位年轻人。
“灼灼风华啊…………”
韩安进了屋,拱手作揖,
“工部主事韩安,见过大人了。”
汐年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哈哈,这里不是官场,在家里,叫我伯父就好了。”
韩安脸微红。
院内梨花正开,袭过阵阵清香。
韩安和汐年顺并肩走在一起,聊些家常话。
“我先前也不知道,韩公子,竟是这等人物啊。”
“伯父谬赞了。”
“家父是?”
“韩仂。”
“前吏部尚书?”
“是。”
“怪不得……………”
汐年顺长叹一口气。
“我本就一地方芝麻官,幸得皇上体赖,前去江南道,为民当差。明家一事,我受牵连,本该问斩的,朝廷却把我调到南蛮之地,还让我担任五府经略的职务。这等经历,待我老去还乡时也就可以吹吹牛了。”
韩安笑了笑。
“我早就猜出你背后的身份了。你的剑……”
汐年顺看着那柄又被黑布包起来长剑。
“剑上雕有银龙,辅之以沉香木剑鞘,若非皇家赐物,岂有这等待遇?”
韩安也解释道:“晚辈也是临行京都前,家父所赐,也许是晚辈曾练过一段时间。”
“家父所赐?哈哈哈……”汐年顺大笑起来。
“家父还真是…………低调啊。”
“你可知道这把长剑的来历?”汐年顺神秘兮兮地说。
韩安也懵了。
“先乾安一朝,皇帝共有十三个儿子,但到了乾安二十九年,也就六个皇子留在了京都………”
“太圣帝是乾安帝的第三子。”
“而太圣帝在位仅四年,太圣三年崩。”
“太圣帝尚为皇子时,乾安帝就很宠爱他,究其原因,是皇孙,景德明,也就是现在的安通帝!”
“乾安三十年,皇帝病重,临行前,赐给皇孙景德明三位能臣,也就是安通帝的亲信大臣。”
“太圣帝都没有这种待遇………”
“那三位大臣分别是:吏部侍郎韩仂,户部主事石经浩,以及兵部主事苏慕青。”
“皇帝赐给他们每人一件宝物…”
“兵部主事苏慕青,赐黄金烟斗一把。”
“户部主事石经浩,赐白银五百万两,一套京都别墅。”
韩安此时想到了金碧辉煌的石宅。
“吏部侍郎韩仂,赐…………一柄长剑。”
韩安愣了。想到是大礼,却没想到那么大。
“所以为什么你的长剑会有银龙装饰,民间是不会有此等物件的。”
“之后太圣帝登基三年后崩,临行前召四大辅臣,前面三位都还在,多了一位,韩易。”
“皇帝赐了一套青花茶具。”
韩安回想起初入韩府,那天,韩易给自己倒了杯茶,那茶具………
“我还真是幸运,天下宝物,我见了其三!”
汐年顺表示真羡慕。
“你来提亲,比黎家那小子来得,要安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