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赵广平被举荐到了运输队。
走在厂区里,赵广平随时能听到议论声,打量的眼神落在身上,如芒刺背。
日思夜想盼望着,终于到了开表彰大会的日子。
上次为了和孟雅相亲特地做的新衣服,只穿了一次,就被赵广平收起来了。
昨天托了徐伟峰拿回家熨烫立挺,今天穿在身上倍儿板正。
按着通知的时间往集合地走去,半道碰上了何跃生。
何跃生今天也换了件新衣服,看针脚款式,大概率也是托徐伟峰家里人做的。
一手揽着赵广平的肩膀,何跃生打趣道:“今天这身可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领导下来视察呢。”
“你也不错,这么捯饬一下,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五岁。”
何跃生被夸成了翘嘴,咧嘴嘿嘿直笑。
离正式开场还有点时间,窑工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闲聊。
赵广平两人找了个位置站定,就听到了后面人的蛐蛐声。
“你们知道看大门的赵广平是什么来路吗?”
“有来路他能一直看大门?”
“这你就想窄了,他来厂里看大门才多长时间,一飞冲天,直接被送去运输队了。”
“看大门是工资低了点,不过清闲啊!也就这两个月好点,以前哪次不是上班的人在外面敲门半天,他才会起来开大门。”
“你说的是,不想吃苦,还想在厂里有个位置,看大门这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哎,比不过,咱这种普通人比不过。”
赵广平听着这话,不是滋味。
以前不好好干活种的因,现在苦果自己吃。
“我听说,那些先进分子联名写了举报信,今天会一并宣布处理结果。”
举报信这事,赵广平是第一次听说。
看向何跃生,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有厂长的明令在前,在厂里没因为明确宣布之前,他们参与过的人不能透露任何和偷砖贼有关的信息,以免造成负面影响。
但有时候遇到议论过分的,何跃生和徐伟峰会替赵广平辩解几句。
最后被其他人打成了同党,也成了孤立的对象,信息比以前滞后了不少。
赵广平收回视线,继续听身后的声音。
“谁带头的?”
“三窑大组长,前年就成了预备人选。”
“他就得了吧,当年私底下拉票,靠作弊才赢到的预备人选名额,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呢!”
“我倒觉得一窑的五组长应该去争一争,去年他舍弃了竞争大组长的机会,就等着这一次拿去运输队的名额。”
“拉倒吧,大组长的机会都喂到嘴跟前了,他都抓不住,还想运输队,想屁吃。”
“嘿嘿,不管是谁最后拿到名额,反正和咱们没关系,看看热闹得了。”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赵广平也有些期待,待会儿会有什么样的好戏。
感觉到何跃生拉他的胳膊,赵广平抬头,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就是三窑大组长。”
赵广平最近经常见这人。
每次见面,他都是鼻孔朝天,赵广平以为他是得了什么病。
现在看来,单纯是看他不顺眼啊!
挑了挑眉,赵广平和他对上了视线。
旋即,对面人放了狠话:“赵广平,别以为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抢到名额。”
赵广平淡定回道:“你想多了,下三滥的手段,我没用,哥能拿到名额,全靠实力。”
“呸!实力?你有那玩意儿吗?”
“我没有,你有?”
被赵广平的反应激怒了,大组长说话带着怒意:“老子被评先进分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泥巴玩呢。”
“呵,如果不是我峰哥因伤退下来,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先进分子的名号”,赵广平也是突然想起这事的。
徐伟峰从一线退下来后,就是这个人接了他的班。
再想到刚刚听来的消息,赵广平讥笑道:“我相信厂里选举向来公平公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名额得来的堂堂正正,我不心虚。”
“倒是你,一听消息,就四下散播我走后门的谣言,你上蹿下跳的活动,你是在怀疑厂里的选举机制?难不成这种事你曾经干过?”
被说中了痛楚,那人的拳头举起又落下。
最后恨恨的留下一句话:“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今天过后,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放心,我笑得肯定比你声大。”
气氛剑拔弩张,领导们陆续进场。
赵广平无视周围人打量的眼神,正襟危坐。
……
“接下来,我们给这个季度的先进分子颁奖,赵广平……”
先进分子的名单还没有读完,台下一阵渲染。
赵广平还没起身,就听到了那个大组长的声音:“我不服,凭什么赵广平这种人还能得先进分子?”
厂长敲了敲桌子,用喇叭喊道:“都安静。”
等喧闹声小了些,厂长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赵广平同志不能得先进分子?”
“他上班迟到,工作不认真,对厂里没有什么突出贡献,这些都是有人可以证明的。”
“我作证。”
“好几次我看到他在上班时间睡觉。”
……
分散在会场各个位置,不停有人站起来举证。
赵广平面色淡定,静坐在那儿,没有反应。
等声音落下时,站起来了三分之一的工人。
何跃生忍不住捅了捅赵广平:“兄弟,你这人缘挺差的。”
赵广平苦笑,听到厂长点了他名:“赵广平同志,你有什么想说的?”
“厂长这是什么意思?”
赵广平给了何跃生一个放心的眼神,施施然起身:“我接受各位工友的批评,我承认以前的工作中有所懈怠,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不过好在,有领导们积极引导,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两个月积极改进,没有再出现刚刚那位同志所提到的工作失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你撒谎,那一次你值下午班,一直到天黑都不见人影,是徐伟峰同志帮你值班的。这事可以让徐伟峰同志证明。”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伟峰站了起来。
“这两个月内,赵广平同志确实有过一次迟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