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问道(三)
七艘天枢飞舟如巨兽压境,船首青铜面具泛着冷光。林青玄立于礁石之上,斩龙剑的剑格酒痕渗出血色酒浆——那是莫问天燃魂所化的醉仙酿,每一滴都蕴含着混元剑意的暴烈。
“交出逆鳞,留你全尸!“为首的青铜面具人声如金铁交鸣,手中玉佩迸发血光。东海突然沸腾,万丈水墙中冲出九条蛟龙尸骸,每具龙尸的眼眶中都跳动着补天纹路的紫火。
涂山璃的九尾炸成雪色风暴:“三百年前抽我妖丹,今日该还债了!“狐火凝成三千剑影,与蛟龙尸骸撞出漫天血雨。苏清雪的药灵之血化作青鸾,羽翼扫过之处,被紫火污染的龙血竟重新焕发生机!
林青玄的混沌剑种疯狂旋转,太虚衍道图中浮现出龙宫深处的阵眼——十二根珊瑚玉柱正吸收着战场血气,柱身裂纹中渗出仙界特有的琉璃金液。
“坎位,断海!“
斩龙剑劈开浪墙,剑气贯穿首艘飞舟。甲板上的天机阁修士还未来得及结阵,便被混元剑意绞成血雾。青铜面具人终于动了,他踏着龙尸跃至高空,玉佩中射出十二道金线——
每道金线末端都拴着一枚补天钉,钉尖直指林青玄周身大穴!
金线破空的尖啸撕碎云层,林青玄的太虚衍道图突然凝滞。补天钉的轨迹竟暗合仙界法则,图中星轨如遭重锤的琉璃般寸寸崩裂。第一枚金钉穿透左肩时,他清晰感受到丹田剑种被某种至高规则禁锢。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囚天阵。“青铜面具人扯下面具,露出与林青玄七分相似的面容,“我的好兄长,三百年前你斩我肉身,今日该还了!“
记忆如潮水倒灌——
十万年前的祭坛上,巫玄(林青玄前世)的剑锋洞穿胞弟巫冥的心脏。本该魂飞魄散的巫冥,却被天门中探出的金手摄走魂魄,炼成如今的天机阁主!
“原来是你……“林青玄呕出黑血,十二枚补天钉已没入体内,“当年那一剑,我该斩得更彻底些!“
巫冥狂笑着扯动金线,补天钉上的纹路如活蛇游走。混沌剑种被钉死在丹田,剑意反噬将林青玄的经脉撕成碎片。就在此时,苏清雪前世遗留的发带突然燃起青焰——
发带灰烬中浮现出巫族祭坛的虚影,苏清雪(前世名巫月)的残魂凌空而立。她指尖点在林青玄眉心,药灵之血逆流成河:“以吾药骨,铸汝剑魂!“
被补天钉禁锢的混沌剑种突然暴起,剑意裹挟着巫月燃烧的魂魄,在丹田处凝成一道血色剑纹。林青玄的瞳孔化作赤金竖瞳,斩龙剑发出贯穿天地的清吟——
“混元剑经·逆阴阳!“
剑气不再是灰雾,而是粘稠如血的海潮。十二枚补天钉被剑潮冲成齑粉,巫冥的玉佩应声炸裂。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与仙界的联系正在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斩断!
“不可能!这是……祖巫祭剑术!“
林青玄的每寸皮肤都爬满血色巫纹,苏清雪的身躯逐渐透明。她最后望向东海之东,那里升起九道血色光柱——正是被混沌剑种激活的剩余神煞柱!
“记住……“巫月的残魂在风中消散,“十二柱齐,可葬诸天……“
斩龙剑彻底蜕变成暗红色,剑脊浮现出十二祖巫的图腾。林青玄踏浪而起,剑锋所指之处,空间如脆弱的帛画般撕裂。巫冥的七艘飞舟被剑意余波碾成铁粉,蛟龙尸骸重新沉入深海。
“你以为赢了?“巫冥的残躯突然自爆,血肉凝成血色符咒,“仙界锁链已断其八,待十二柱毁……“
符咒化作流光射向天门,门缝中探出的金手暴涨千倍,抓向林青玄的天灵!
金手五指如山岳倾轧,指尖缠绕的仙界法则令时空凝固。涂山璃的九尾齐根断裂,苏清雪用最后一丝药灵凝成护盾,却在触及金手的瞬间湮灭。
林青玄的混沌剑种疯狂震颤,太虚衍道图在识海中拼出最后一道星轨——
以身为剑,以魂为火,焚尽八柱,可斩仙门!
没有犹豫。
他反手将斩龙剑刺入心口,剑种裹挟着八根神煞柱的碎片爆开。暗红剑光贯穿金手,天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仙界法则如退潮般消散,门缝中传出震怒的咆哮:“巫族余孽……“
余音未落,林青玄的肉身已开始崩解。最后的视线里,他看到涂山璃叼着苏清雪残魂遁向深海,看到东海之水被剑意蒸干百里,看到自己的手指化作飞灰前,牢牢握住了那枚带血的青铜面具……
黑暗持续了或许百年,或许一瞬。
当林青玄再次感知到存在时,发现自己漂浮在混沌星云中。十二祖巫的虚影环绕四周,中央悬浮着一柄骨剑——剑身由他的脊椎所化,剑柄镶嵌着八枚神煞柱碎片。
“混元非道,向死而生。“莫问天的声音从剑中传来,“如今你才算真正入门。“
星云突然坍缩,骨剑刺破虚空。再睁眼时,他躺在东海之滨的浅滩上,朝阳将海水染成金色。
身旁的礁石上刻着两行剑痕:
“剑葬诸天日,酒醒问道时。“
落款是一枚酒葫芦刻印,葫芦嘴指向北方——那里是极北冰原,最后四根神煞柱的所在!
海浪卷来半块焦黑的药囊,苏清雪的气息早已消散。涂山璃的断尾缠在林青玄腕间,残留的妖力指引着深海方向。他握紧骨剑起身,剑脊上的祖巫图腾突然睁开竖瞳。
千里外的天机阁总坛,巫冥的魂灯骤然熄灭。青铜祭坛上,最后四根神煞柱同时亮起血光。云端传来仙界战鼓的轰鸣,无数金甲仙傀撕开天门降临此界。
林青玄踏浪而行,骨剑轻吟。
在他身后,被蒸干的东海重新涨潮,每一滴海水都泛着混元剑意的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