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墨刀光乍现的一刹那，原本喧闹不已的潭水周围瞬间归于平静。
眼前哪还有黑袍以及白袍的身影。
他怔怔地望着水中的倒影，只见那两道身影分立两侧。
白衣者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似月华般皎洁，黑袍者则浑身裹挟着阴沉的黑气，如深渊般晦暗难测。
而居于中间的自己，衣袍竟然渐渐的染成了青灰色。
苏墨满心疑惑，眉宇间尽是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回想起先前诵读《九转明心诀》时的内容。
开篇之中似有提及：“心如明镜台，尘埃拂照自分明。”
思索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刀柄，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
刀吟清越，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格外响彻。
潭水这时轻漾，泛起层层细微的涟漪，映着的两道身影此刻微微摇晃，仿佛又要从这水中走出一般。
苏墨望着白衣与黑袍者，耳畔仍回荡着二者截然不同的质问。
黑袍见苏墨一直沉默，嗤笑一声，突然出声：“你怕我？怕这刀染过的鲜血污了‘正道’的名声？”
他再次凝实，朝苏墨靠近，对上苏墨的眼睛，眼神中满是讥诮与挑衅。
“你自幼被弃于荒野，若非凭借着一股子狠劲夺食抢药，早成了一具枯骨，如今修了仙，倒想装圣人？”
苏墨听到他的话，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此刻陡然清晰。
幼时与野狗争食，为半株药草与人打斗。
这些场景历历在目。
每一步，他的身后都留下过鲜血，踏上修炼之路之后，他就算一直隐忍，心底中依然还有着这股狠绝，未曾磨灭。
黑袍身影再次逼近一步，嗓音如刀：“若无这份狠绝，你连剑宗的门都摸不到！”
白衣者，这时叹息摇头：“可若放任杀心，终会堕入魔道，你忘了先前那场景中的前辈？他屠尽仇家后，却依然诞生心魔。”
他也来到苏墨眼前，伸出一手，掌心中凝出一朵莹白的雪莲：“血污可洗净，道心若蒙尘，却是难以擦拭。”
苏墨望着眼前两道身影，忽然轻笑一声，踏前半步，足尖点在潭水边缘，水花溅起，打湿了他的衣角。
“二位在我面前争了这么久，可曾有问过我如何想？”
他指尖轻点心口，一缕银芒自灵台溢出，“幼时夺食，是为了活命，喂鹿灵丹，是为了护生。
杀伐是为了争一线仙缘，留手是为了守一份本心。
若强行割舍其一，那我还是‘我’吗？”
话音落下，两身影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俩对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
“妙也，妙也。”
一时间，周围景象骤然发生变化。
两道身影各自往后退去。
白衣者周身浮现出绵延青山，林间白鹿衔花而来，黑袍者背后却展开一片苍茫雪原，冰棱如剑悬天。
两幅景象相互交织，青山覆雪，白鹿踏冰河，浑然一体。
此刻苏墨也浑身散发金光，他闭目冥思。
脑海中如洪水决堤，无数的感悟如潮水般涌来。
片刻之后，睁开双眼，口中默道：“善念如春生万物，恶念似冬藏锋芒。”苏墨抬手虚握，配刀落入掌中，刀身流光似水。
“四季轮转方成岁月，阴阳相合才是大道。”他朝空中挥刀轻划，刃风过处，白衣者化作漫天飞花，黑袍者散作细雪纷飞。
二者交融成一道太极虚影，接着化作黑白双鱼。
黑白双鱼游动间，汇入他眉心中。
潭水“叮咚”一响，泛起圈圈涟漪，水中倒影只剩下苏墨一人。
他腰间的玉佩此刻也从先前的灰朴，此刻浮现出山水纹。
他轻笑自语：“原来所谓的见真境，不是断善恶，而是见自己。”
周围归于寂静，苏墨独立于照影潭前，周身银芒逐渐收敛，衣袂无风自动。
他垂眸内视，眉心之中，那泾渭分明的黑白二气相互交织，善念化作温润清流在滋养经脉，恶念凝成锐意藏锋。
苏墨心念一动，刀意陡然出现。
比往常更是强上不少。
抬腕挥刀，一道银虹破空而起，半途忽分作两股，一股刀气化盾，如月华笼罩周身，另一股凝为一线，瞬息破开水面，划出十丈。
照影潭，泛起波光，自潭底浮现出《九转明心诀》的金色篆文：“明心照影，善恶同舟，阴阳轮转，方见真我。”
金色篆文在水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大道的真谛。
远处的山水虚影开始消散，如轻烟般渐渐融入天地之间。
苏墨并未急于离去。
他盘坐在原地，任刀横置膝头，闭目回味方才的感悟。
善念教他悲悯，却因为过度的忍让而错失机缘，恶念催他果决，却险些让他堕落入魔。
如今二者相融，他方知真正的“见真境”并非摒弃其一，而是要以清明道心为舟，载着善恶共渡仙途长河。
想不到这次的收获居然如此之大。
待将感悟都明悟之后，苏墨这才睁开了双眼。
他再次看了眼周围。
“该回去了。”苏墨起身收刀，朝潭水鞠躬一拜，青衫拂过潭面，银芒如星河闪烁。
此时虚空之中忽现几句金色篆文：
照影潭清鉴本真，青衫独立问前因。
刀衔细雪三分冷，襟揽飞花一片春。
灵台洞彻阴阳济，心棹轻摇善恶津。
潭底明光窥真我，红尘砺刃试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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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他已回到了水晶棺中。
苏墨起身，窗外月色正好，庭院被月色所笼罩。
推开房门，夜风裹着药园灵植的清香扑面而来。
院中的落叶又攒积了许多，苏墨手掐灵诀，这才发觉，这次悟道居然过去了一月的时间。
“居然这么久吗？”苏墨内心一惊。
想不到一次沉眠居然会耗去这么多时间。
但好在收获也是不错的，至少让他的道心有了一次突破。
也更加的坚定了他的想法。
对于骨刀的掌控也重新熟练了起来，不再有先前那种躁动的感觉。
苏墨站立在门前，望着不远处的阁楼。
“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明日寻些时辰去看看吧。”
回来这么久了，还是需要去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