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邽县功曹?
孙亮、李良二人眉头紧锁。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小小的县功曹,面对二人竟敢如此狂妄,不是脑袋被驴磕着了,就是背景不简单。
“不知功曹寻我何事?”
孙亮声音冷淡,既然对方不给好脸色,那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步六孤哲没着急回答,侧着身扫视一眼诸官徒,“呦,天还没亮就开伙了?”
“嗨,郎官催的着急,这不是没办法吗,功曹也来对付两口?”
李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怪异。
“不用了,我不吃猪食。”
此话一出,一道银光闪过,一把大刀直接架在步六孤哲脖颈。
“功曹似是来找茬的!”
李良咬着牙根,生怕忍不住活劈了它。
身后众官徒眨着眼睛,愣了愣,这咋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呢?
众人都是汉人寒门子弟,没接受过专业教育,但也会一些各民族的简单用语。
对面说了一大通,就听懂个猪字。
看对面功曹带来的差役,要将都官围上,官徒们也抄起家伙一拥而上。
两边对上之后只是互相推搡,没有主官开口谁也不敢动刀子。
只能互相对骂,但双方的外语都是二把刀,只顾自己骂的舒坦,谁也听不懂对方骂的啥,只要声音能盖过对面就行。
李良看情况有些失控,想让步六孤哲出声克制一下自己的部下。
结果步六孤哲只是闭上眼睛,骄傲的挺着胸膛,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看着孙亮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李良用脚尖轻轻踢了他脚跟,示意不要冲动。
下邽县功曹不同于慕容农,虽然慕容农是京兆尹慕容垂的儿子,但他本身没有官职,而功曹官品虽低,但实打实的是个官。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地方官员任命和后世不同,朝廷大部分情况下只任命中高级官员,低级属吏都可由一把手自己征辟。
如东晋谢安就曾应桓温邀请为司马一职。
所以地方长官征辟的人选,中央也是予以承认,可以正常升迁。
步六孤哲这时轻蔑的撇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又傲娇的闭目养神,谅他俩也不敢动自己。
看着李良、孙亮二人被自己唬住,步六孤哲心中暗暗窃喜。
他当然不是呆子,没人想趟这浑水,可昨晚酋长亲自来当说客,只需要拖住孙亮一行人到巳时,就举荐他去京兆府任功曹。
怕步六孤哲不信,酋长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垂”字。
次日早晨天还没亮,步六孤哲就喊着亲信前来堵门,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记住,对付汉人千万不能露怯,你越强硬对方就越不敢招惹你,在汉人眼中,嘴巴越臭,背景越大。”
酋长昨日的话依然灌耳,要不咋说人家能当酋长呢,果然是经验之谈。
孙亮、李良二人有些头疼,这么着也不是个事。
毕竟郎官交代的事情还没做呢,不能干在这里耗着。
但功曹堵着门,也不好真的动武,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演变成流血冲突,自己两人免职倒是小事,就怕牵连到郎君。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喧腾声。
“快快,就是这里,”
“给我围起来,一个虫子都不能爬出去。”
来人挺多,闹腾腾的。
声音好像离得很远,又很近,像是在门外压着嗓子互相传话。
“不好。”
孙亮、李良额头渗出冷汗,本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怕啥来啥。
“呵呵,还不快让开。”步六孤哲趾高气昂,用鼻孔冲着李良叫唤。
众鲜卑和诸官徒也听到动静,辱骂之声也小了些,一起看向门外。
“那位是孙都官?”来人络腮胡,老虎肩,上身只套了个马甲,裸露在外的双臂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是个狠人,长安虽然已经入春,但气温算不得高。
“贼曹史,这里这里。”步六孤哲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贺兰辰看不到。
李良、孙亮二人愕然,反应过来后气的鼻子都歪了,合着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模样都是假装的啊。
拦住随行差役准备进屋的举动,贺兰辰吩咐道:“屋子狭小,不便行动,把里面人都押出来。”
众差役点了点头,哗啦啦三四十人冲进大厅,先将诸官徒按倒在地。
“错了、错了,抓错了。”,“我等是为王丞相之子办事。”
冯喜嘶声裂肺的趴在地上喊冤。
“别喊了。”张义也被按倒在旁,“没看出来就是奔着咱们来的吗。”
“哼,冯翊郡的贼曹什么时候也能插手我尚书台办事了?”
李良明白了步六孤哲的靠山是谁后,反而不慌。
刚才可听到了,步六孤哲冲来人喊的是贼曹,看他那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必定不会是下邽县贼曹,为冯翊郡贼曹最为可靠。
贺兰辰不理,只是呲着大牙冲众差役骂道:“眼瞎啊,这还有两人没看到吗?”
“这……”
众人刚才可听清了,人家是尚书台的官老爷,自己只是个小小差役,万一事后报复……
“怕个屁啊,这可是使君交代的事情,出了事我顶着。”
贺兰辰骂骂咧咧,恨不得亲自上手。
孙亮看众人蠢蠢欲动,拔刀站在李良身前,似恶狼一般盯着贺兰辰一行人。
使君?李良心中一惊,速速按下孙亮举着的钢刀。
各级属吏叫自己长官的称呼可不一样。
县长或县令尊称为明府,郡守为府君,刺史为使君。
长安境内能称使君的也就司隶校尉。
可是不应该啊,如今兼领司隶校尉的不正是尚书令苻丕吗?
苻丕是苻坚庶长子,任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司隶校尉、尚书令、长乐公。
如果是苻丕下令,只需尚书台一纸文书自己一行就要乖乖回去,为何还要调动司隶贼曹呢?
带着疑惑,李良询问道:“敢问汝等可是奉长乐公之令?”
“何须长乐公,吾等受命于京兆尹。”
李良闻言鼻子都气歪了,谁家京兆尹称使君啊,不都是尊称尹吗!
贺兰辰不管这么多,将李良、孙亮押上备好的马车,缓缓驶离下邽县。
临近午时,下邽县城门吏又迎一批人进城。
“今日真是奇了怪了,早上那群人来自京兆府,现在这群人来自扶风郡,我冯翊啥时候降为属郡了吗?”
“莫谈、莫谈。”
老年吏冲着青年吏做噤口状。
此时刑曹内。
“什么?早上来一大群差役把孙亮、李良押走了?”
王耀错愕的看向下邽刑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