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治所在池阳县,位于长安北部。
冯翊郡治所在大荔县,在长安东,下邽县正位于两地之间。
“看看你们干的蠢事,谁让你们插手的?”
冯翊太守吕泽指着下邽县令杨豪破口大骂。
也不怪吕泽破防,冯翊太守可是位于天子脚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自己前任可是没在太守上呆多久,就能去关东补刺史的空缺了。
可今日慕容农死在自己治内,如果处理不当,不说右迁,能保证不左迁都不错了。
最让吕泽头疼的问题,还是两边都得罪不起。
一方是京兆府尹,陛下信赖并委以重任的鲜卑勋贵,慕容垂。
另一方是圣上常常赞誉的大秦“孔明”,丞相王猛之子王耀。
“谁知道那王家小儿做事竟如此鲁莽。”
杨豪委屈辩解。
在收到消息时,杨豪也如太守一般大惊失色,知晓此事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立马来大荔寻求太守的庇护,
“真没气了?”
“真的,连骨头都找不出完整一对。”
杨豪强作镇定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眼神中透漏着恐惧的神色。
虽然杨豪也不是啥好人,出身氐族小酋长,欺压百姓、拔除眼中钉等操作也是寻常的事情。
但一滩烂肉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吐出一滩酸水。
不止杨豪,长安城内也有人笼罩在恐惧中。
“残暴,蛮夷。”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强嘉沉重的喘息声和嘶哑的低喃。
到处可见的凌乱、凌乱、还是凌乱。
“他怎么敢!”
强嘉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让面部变得更加狰狞。
“公子,尚书使君来了,在内厅喊您过去。”
“父亲来了?”
强嘉内心一喜。
一脚踹开房门,头发散乱披在肩上,神情有些癫狂,
出门一看丫鬟低着头还在行礼,强嘉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没点眼力见,滚。”
不顾摔倒在地,不断磕头求饶的丫鬟,强嘉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向内庭走去。
“父亲,今日不用在尚书台当值吗?”
强嘉进门询问。
按制,六部尚书上午在宫内陪皇上处理政务,下午需回尚书台当值,处理当日各曹积攒下来需要尚书审批的文件,同时整理数据,以供次日圣上查阅。
“哼,现在尚书台都乱了套了,那赵迁竟然如此回护王家小儿。”
见儿子询问,强平义愤填膺的把尚书台内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描绘一通。
慕容农身死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把看似平静的朝堂局势彻底点燃。
尚书台诸长官刚回都内就闻此事,众人惊愕万分,正好张松返回,于是仆射权翼赶紧召来询问。
得知一切真如市井传言般为王耀所为,瞬间引发了一场尚书台内的大辩论。
“王耀必须死,此子狠辣显而易见。”殿中尚书强平首先发难。
“不可不可,还不至此。”田曹尚书连忙摆手,不认同强平的观点。
“强尚书不要这么急躁,一切都可从长计议嘛!要我看还是先解除王耀都官之职,下发京兆府审理,待京兆尹查明王家小儿无罪,也还他一个清白,到时再官复原职也不晚~哈哈。”
度支尚书朱序笑呵呵的捻着胡须,皮肤白皙,身材矮小微胖,端坐在特制的大号胡床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度支尚书莫非在说笑不成?那慕容垂现在恨不得活剥了庆辉,此事休要再提,另外明明是慕容农拒不认罪并且袭击庆辉,这是对我尚书台的藐视,不杀何以立威?”
左民尚书苻勇早就看不惯这南方来的岛夷。
“有何玩笑?我看强尚书、朱尚书说的对极了,身为都官,却残暴至极,不杀此贼,你我哪天说不定也会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沦为鱼肉。”五兵尚书吕康图穷匕见,发出致命一问。
“对极,对极。”强平应声附和。
苻勇轻蔑的扫视二人,还要再替王耀辩解,只听吏部尚书赵迁开口。
“在都内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行了,我方才查文案,此事都内曹先提疑,再核查,后请吏部批文,最后按规定差遣官徒押解有关人员提级审理,一切都在规则范围内。”
“至于王耀擅离职守之事,待我后期请示台官再做定夺。”
话音刚落,就听强平和吕康共同反对,“胡闹,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包庇。”
二人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身上微微冒着热气。
“哦?”赵迁平静的扫视二人。
“我这是在通知,不是和你等商量,我吏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这话一出,强平、吕康气的浑身发抖,还是权翼站出来打圆场,“此事暂且如此,先派人禀报圣人。”
“那谁?张松是吧?”
“对,就是你。”权翼招呼张松。
“随我去宫内一趟。”
张松:囧
这边强嘉听完后,手臂微微颤抖,“爹,不会连累到我吧?”
“你以为我回家干嘛的?最近没事别出门,老实点。”
强平看着不争气的小儿子有些气喘。
出门后一直闷得慌,直到坐上马车,强平的胸膛还是有些压抑,推开帘子看天上乌云密布,“下雨了,下雨了~”
下雨了!
王耀离开下邽时就见天色不对,紧赶慢赶终于在落雨前赶到池阳县。
虽然已对慕容农一案有过揣测,但还是低估了所产生的影响。
此时的关中平原上充斥着汉人、氐人、羌人、匈奴、鲜卑、、乌桓、賨人、零丁人的对立。
朝堂之下又涌动着传统酋长与新兴勋贵的争斗、地主豪强对贫民百姓的压迫、以及关西对关东的持续吸血。
可以说王耀莽撞的举动,给貌合神离的大秦朝堂又新增一道裂痕。
前世大秦的崩塌,导火索是淝水之战,今日之后,还能撑到淝水之战吗?
王耀不知,也不惧历史线的改变,只求在乱世来临之前,能够离开这政治的漩涡。
毕竟长安伪装者太多,不知几人是鹰、几人为犬,
猎食者反为他人饱食。
王耀相信有DeepSeek提供的科技,虽然不能帮助他快速进入工业时代,但吊打这个时代是够了。
现在缺的,是自由发挥的空间。
“是四郎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一道略有沧桑感的声音从对面的茶馆处传来,打断王耀的思绪。
“是我。”
“你是,杜老伯?”
王耀有些印象,此人是父亲王猛未起家之前的邻居。
后得罪氐族勋贵,被时为京兆尹的王猛将其从刀刃下救出,一别近十年未见,没想到还能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