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陆鸣的询问让张娇愣住了，接着她哑然失笑，“练气士可长生也，然，需得放下一切权柄，从此风餐露宿，不问世事。
“如此，天人可愿？”
这句反问让陆鸣沉默了，良久，他开口道：
“若遇不平之事，出手相助，可也？”
“不可。”
“若遇孤苦伶仃，资助钱财，可也？”
“不可。”
“若遇胡虏侵我中原，屠我子民，可动刀兵？”
“不可。”
听到这一连三个不可，陆鸣怔住了，他又沉默了会，徐徐问道：“那这长生，要来何用？”
“长生者，非人哉。”
张娇素手一挥，拂尘晃晃荡荡，悠悠答道：“既已非人，又岂能尽如人意。”
现场的氛围陷入沉寂。
陆鸣沉思片刻，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秦始皇寻求长生不死的往事。
那位千古一帝，耗尽国力，派遣徐福东渡求仙，最终却仍未能逃脱生死轮回。
原来，这所谓的长生之道，竟隐藏着如此严苛的代价，非但无法随心所欲，甚至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善恶是非都要割舍。
他缓缓抬眼，扫视帐中众人，只见吕布等人神色各异，却无人开口打破沉默。
他轻叹一声，不再纠结长生之事，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问道：“张娇，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张娇似乎早已料到陆鸣会问这一句，微微一笑，轻甩拂尘，语气淡然，“余欲成就练气士。”
“练气士？”
陆鸣眉头微挑，“既然你已是阵法师，为何还要踏入练气之道？”
“阵法师与练气士虽同属道家之流，却有天壤之别。”
张娇不疾不徐的解释道；“阵法师以奇门遁甲、地理风水为根基，借助天地之力布阵行事，而练气士则需引天地灵气入体，修炼己身。
“前者精于外力，后者却能化身超脱，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她目光微微一顿，随后语气郑重的补充道：“然而，若想从阵法师迈入练气士之境，绝非闭门苦修便可得成。
“此道需借助气运为引，而获取气运之法，无外乎两种——其一，执掌一方，治理领地；其二，参与乱世，主导风云变幻。”
说到这里，她直视陆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纵观大汉，如今能接受‘气运’之说，并有能力助余达成目标的，唯有天人也。”
听到此言，帐中众人皆是微微一惊。
陆鸣敛眉沉思，指尖轻敲案几，许久才缓缓开口：“也就是说……你想要借助我等势力，积累气运，以此突破至练气士？”
“正是。”
张娇坦然点头，神态间毫无忌惮。
帐中再度归于沉寂，唯有烛火微微跳动，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陆鸣眸色幽深，心中思绪万千。
他本以为这世道不过是历史的延续，刀剑厮杀，群雄逐鹿，终归仍在人间权谋之内。
可如今，一个“练气士”，却让他隐隐察觉到，这个世界或许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玄奇。
良久，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帮你倒也不是不行。”
他淡然道，“但……你要如何证明，你值得让我襄助？”
“天人，余确可凭借奇门遁甲、地理风水之术相助。”
张娇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叙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她那模糊的面容却微微扬起，隐隐透出一丝自傲之意。
“就比如天人曾苦恼的冬季采盐之事。”
她轻甩拂尘，声音空灵而悠远，“余可布下阵法，使盐池之地四季如春，如此一来，开采盐池便不再受寒冬掣肘。”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神色各异，而陆鸣则微微一怔，陷入了沉思。
她的话，倒是与练气士借助气运修行的说法相契合。
“若她所言非虚，那么借助奇门遁甲、风水术改变环境，便可在无形中影响一地的兴衰，而治理领地、主导乱世的本质，也正是对天地气运的掌控。
“这是否意味着，张娇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积累自身气运？”
念及至此，陆鸣又想到秦始皇与徐福的传说。
秦始皇渴求长生，不惜大兴土木、派遣徐福东渡求仙，而徐福最终却未曾归来，莫非，他便是借助始皇帝之手，成就了练气士，因此趁东渡之时，摆脱世事？
陆鸣目光微闪，敛眉沉思片刻，最终转头望向下首的吕布，缓缓开口：
“奉先，你怎么看？”
吕布静静的凝视着帐中的张娇，凤目深邃，眸底暗藏思索之色，片刻后，她缓缓出声：
“你不过是一介道士，若让你执掌一方、治理一地，你可会？”
张娇闻言，微微一笑，拂尘轻摆，语气依旧空灵，“后将军误会了，余虽乃道士，然亦可助人治理一方。”
她微微偏过身，神情悠然，“只需以道教之名，行救死扶伤之事，既能稳固人心，又能积聚气运，可也？”
“这倒确实符合道教的行事风格。”
陆鸣心中暗自思忖，“自古以来，诸如道教这样的宗教团体，往往依托济世救人、扶危助困的举措来发展壮大，积累信众。
“就如当年引发大汉动荡的黄巾之乱，其背后的太平道亦是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吸引无数百姓归附，而根基，正是依靠救死扶伤、济世度人的信仰。
“若张娇所言非虚，若她确能践行救死扶伤之事，甚至还能以阵法之术辅助军中，那或许……当真值得助她一臂之力。”
陆鸣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明白，在这个时代中，医术可以如何影响人心。
救死扶伤不仅能稳固士气，更是能牢牢拴住百姓的信赖。
而军队的存亡与战斗力，又何尝不是与伤亡率息息相关？
哪怕此前吕布统率骑兵对阵匈奴，战局呈碾压之势，但未来一旦涉及攻城作战，死伤必然难以避免。
若有张娇相助，能够大幅提升士卒生存率，那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人口”更为珍贵了，哪怕是身有残疾者，依旧可在军队后方发挥作用。
想到此处，陆鸣目光微动，落在蔡琰身上。
只见她轻蹙娥眉，俏脸上满是沉思之色，望向张娇时，眼中竟透出一丝疑惑。
她在疑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