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河走,直到河水不再汹涌,平缓如涓流之时,一叶轻舟缓缓从雾气中摇出。
“老船公咧,这里这里。”
货郎高声叫道,高举双左手带动肩背顶的油伞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随着货郎前行,发现那叶轻舟已停靠在一处芦苇边。
芦苇边上有简易的木质渡口,看水位,再过一阵子恐怕水便会漫上那木排。
“老船公真是准时咧。”
货郎轻轻一跃,便跳进那轻舟,船身左右晃了晃,老船公用橹桨轻轻拨了几下才稳住船身。
林子星却是停在木排上,望着船上的两人。
“小哥,落来啰,不然半个时辰后,这里便会被水淹了,没人载你走唠。”
货郎的话语中,夹杂着些许的土话。
“我没钱。”
林子星淡淡的说道。
“唉哟,穷家富路的,出门怎么不带钱。”
货郎惊呼道。
“不过是两文钱的事情,免了免了。”
老船公摆摆手,不以为然。
林子星半眯着双眼,沉默了一阵后轻轻一跃,便落入船舱。
船身只是轻微晃了晃,没有过多的动静。
“小哥好身手。”
货郎与老船公同时赞道。
老船公抬头望了远处一阵,见不再有行人接近,便摇起橹桨,船身轻轻一荡便滑入河流,顺水而下。
“今天市集的人少了很多咧,兵荒马乱的,大家都不敢出门咧。”
货郎将货箱解下置于脚边,拿出一把小小的折扇摇起。
“局势越发的艰难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老船公淡淡的回了一句。
“小哥是从南方来的吧?南方现在什么环境?”
货郎拿出两个饼子,递给林子星一个,顺道打听打听消息。
要知道卖货郎行脚天下,除了南货北卖之外,靠的就是这张嘴了。
打听消息正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之一。
有时想要生意成交,八卦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南方?不清楚。”
林子星连当前是什么年代的背景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现在南方是什么情况。
“唉,可惜了。”货郎见林子星不接饼,也就自觉地收回怀内。
出门在外,有些人会比较谨慎,特别是吃食方面。
须知兵荒马乱天灾年间,不是只有猪牛羊才是肉食的。
“往北面走,不少村子都空了。”
货郎对着老船公说道。
“再这么下去,我也得跟随大众,迁往南方去了。”
货郎用力咬了一口饼子说道。
“走吧走吧,这地儿,没个十年八年是恢复不了了。”
老船公轻轻摇着橹桨把控方向,淡然回了一句。
林子星则头头,望向黄泥色的河水。
忽然间,船身轻轻一震,老船公顿时惊叫:“这里怎地有这么多草团子。”
林子星抬头望去,却是橹桨上缠满了幽绿色的水草,草间隙中,隐隐可见一些乌黑发亮的长发丝。
“怕是上游冲了什么东西下来,两位等下莫要靠近船舷。”
老船公将水草拔拉掉时,低声呼了一句,显然他也发现那些黑色长发。
天气逐渐变昏,河水非但没有平息,隐隐有变得更为急促之势。
河面上不知何时飘起大片的灰白浓雾,十米开外竟看不见任何东西。
“唉呀,这是何解?”
货郎小声的叫道,望着老船公不知所措。
“河伯显灵,百无禁忌。”
老船公不愿多言,只是加快了摇橹的速度。
船至中流,雾中浮起盏盏幽绿色灯笼逆流而上。
很快那些绿色灯笼便与船身汇合,围在船身周围不散。
“河伯显灵,百无禁忌,河伯显灵,百无禁忌.....”
老船公大惊,口中不停的念诵河伯之名。
林子星半眯起双眼,凝神望去,那一盏盏灯笼竟是镂空的猪头颅骨,眼窝里燃着鱼油灯所导致。
“只是猪头灯。”
林子星想了想,记起鬼怪录中有言,鬼月于河中放飘灯,有引魂之意。
“今天是几月初几?”
林子星转向货郎问道。
“七月十二,今天可是湘西地区过月半的日子咧,小哥你不知道?”
“过月半?”
“就是出嫁的姑娘,今天要回娘家。有道是婆家走不脱,娘家必须去,说的就是今天咧。“
货郎咧嘴说道。
“湘西...”
林子星脑海中快速闪过盗尸者似乎用的正在湘系的赶尸术,那么这个幻境,与那赶尸者便有很大的关联了。
甚至是,可能是赶尸者平生所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才能将幻境布置得如此真实。
“两位,搭把手。”
老船公额头早已冒出细细的汗珠,船身被这些猪头灯围上后,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将船扯住一样,任凭老船公如何用力,船依然是在原地打转。
“唉呀,麻烦了。”
货郎显然见识过一些事情,想也不想便冲到船公身边,用力抓紧一侧的船橹。
林子星也不废话,纵身一跃,便与货郎并肩而立,握住另一把船橹。
“我说嘿,咱仨一起发力。”
船公低声说道,林子星两人用力点头示意。
“嘿!”
三人手臂同时发力,林子星手上青筋突起,用力将橹奖摇动。
“嘿!”
河水之下,似有大团大团的水草将橹奖与船身扯住,幽绿色的猪头灯忽明忽暗,随着雾气越发的浓郁,林子星发现眼前的两人开始变得模糊。
“再加把劲!马上脱困了。”
老船公的声音变得飘忽,似乎正在离他而去一样。
林子星半眯起双眼,猛的松开双手!
那船身顿时如离舷的箭一样,顺着河流飞速而下!
“你为什么松手,你害死我们了。”
浓浓雾气之中,老船公的声音忽左忽右,蓝色的鬼火随之燃起,围着林子星飘逸。
“我好心载你一程,你居然害死我!”
“我要你偿命!”
一条满是尸斑的手臂从雾气中伸出,朝着林子星抓来。
林子星不言,脚下轻轻一退,手中已将雷击剑拔出,对着那截手臂用力斩下!
“嗤!!”
腐臭之味瞬间四散而开,有枯哑的声音在雾气中惨叫。
林子星左手一摸,墨斗已入手中。
“好狠的心,好狠的人。”
那枯哑的声音随之飘远,但雾气却越发的浓郁,林子星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一两米的情况,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满满的雾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