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仿若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掀起汹涌的涡流,那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方墨生,将他无情地卷向冰雕。
方墨生在水中拼命挣扎,双手乱舞,试图抓住任何可以依靠之物,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冰冷河水的呛入,肺部仿佛被灼烧一般疼痛。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却又无法摆脱这股强大力量的拉扯。
在接近冰雕的瞬间,方墨生瞥见其空洞的左眼眶深处闪烁着一丝荧光,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出于本能,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抽出獬豸匕,朝着冰雕刺去。
然而,预想中刺中冰块的坚硬触感并未传来,反而像是刺入了某种柔软的物体,匕首陷入其中,阻力极小,这诡异的感觉让方墨生心中一凛。
冰雕的腹腔中骤然传出一阵机括声响,那声音尖锐而急促,仿佛是古老机关被触发的警示。
紧接着,十二枚淡金色冰棱破膛而出,如同一群出巢的利箭,带着凌厉的气势射向方墨生。方墨生大惊失色,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能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头部。“铛!铛!铛!”冰棱撞击在石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火星四溅。
冰棱入石三分,石柱表面瞬间出现一道道裂痕,石屑纷飞。方墨生放下手臂,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弥漫开来,方墨生鼻翼翕动,瞬间辨认出这是药王谷“忘尘散”的气味。这气味如同一条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记忆深处的炸药包。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部剧烈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吐出的血沫中,竟浮现金粉,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方墨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金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场景:陆沉渊端药碗的手,手背上那醒目的烧伤旧痕;书房暗格中,用金粉封缄的赤焰密函,那神秘的封缄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昨夜梦游时,自己在《漕运堪舆志》第三十七页画下的龙脉图,那线条似乎与眼前的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方墨生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他开始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否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暗流依旧汹涌,仿若永不停歇。
突然,一片玄纱碎片如幽灵般飘来,方墨生伸手抓住,碎片上焦黑的“燮”字渗出血色,那刺绣针脚竟是自己上元节赠予师父护腕的纹样。
方墨生的手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这场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而自己,似乎正一步步陷入一个巨大的深渊,越挣扎,陷得越深……他紧握着玄纱碎片,目光坚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到真相,哪怕真相会让他万劫不复。
……
上游漂来的往生烛,宛如一个从冥府而来的使者,周身散发着神秘而幽邃的气息。
它在暗流中摇摇晃晃,烛身满是岁月的斑驳痕迹,却仍顽强地燃烧着,那幽蓝的火焰在昏暗的溶洞中摇曳跳跃,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方墨生在汹涌的暗流中,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根往生烛。
冰冷的河水如无数细密的针,刺透他的衣衫,寒意直逼骨髓,每挪动一寸,都好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但他眼神坚定,不为所动,心中隐隐觉得这往生烛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烛身,一股奇异的冰冷感瞬间传遍全身,那并非单纯的寒意,而是带着一种能渗透灵魂的凉意。烛泪悄然滑落,在幽蓝火焰的映照下,宛如凝固的血泪。
这些烛泪滴入河水中,并未被冲走,反而悬浮在水面,缓缓燃起幽蓝的小火苗,将周围的水域照得如梦如幻。
方墨生凝视着这奇异的景象,恍惚间,火苗中竟浮现出十二岁的自己。
画面里,他正坐在刑部的书房中,桌上堆满了卷宗,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稚嫩的脸庞上。他手中握着毛笔,认真地誊抄着卷宗,狼毒墨香在空气中弥漫,那股熟悉的味道让方墨生的思绪愈发沉浸其中。
突然,画面一转,《验尸格目》的空白处,竟洇出火雷弹的构造图。
那复杂的线条和精细的标注,让方墨生心中一惊。
他记得,自己从未接触过此类图纸,可如今却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与此同时,他看到陆沉渊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手中把玩着焦烬阳那枚六瓣霜花刺青印模。
陆沉渊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原来从那时起……”方墨生喃喃自语,声音被暗流的咆哮声瞬间淹没。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原来师父早已牵涉其中,那些看似寻常的日子里,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然而,他的思绪还未及深入,暗河深处便传来一阵铁器拖曳的声音。
那声音沉闷而缓慢,“嘎吱嘎吱”地回荡在溶洞中,与他七岁时听到的镣铐声重叠在一起。
方墨生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段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想起陆沉渊押解赤焰余党途经长街的场景,囚车里的女人面容憔悴,锁骨处的朱砂痣格外醒目。
那时的他,从未过问过那批逆党的结局,而此刻,这个被遗忘的细节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烛光陡然暴涨,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青铜腰牌在光芒中缓缓浮起,獬豸目中“明察秋毫”四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融化变形。
方墨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取腰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腰牌的瞬间,冰雕突然炸裂。
焦烬阳的右手如同一把铁钳,死死扣住他的脚踝,掌心那刑部大牢的火印,在幽蓝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好似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方墨生奋力挣扎,却发现焦烬阳的手劲大得惊人,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而他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