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烛的幽蓝焰心剧烈颤动,仿佛一只脆弱却倔强的蝴蝶,在狂风中挣扎着维持最后的光亮。
焰心陡然坍缩,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眨眼间便化为针尖大小,溶洞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方墨生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无尽的深渊,周遭一片死寂,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在这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那心跳声杂乱无章,每一下都似重锤砸在心头,带着难以言喻的惶恐。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每一口空气都仿若带着尖锐的刺,刮过喉咙。
“墨生!”陆沉渊焦急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在溶洞中回荡,声音里满是担忧与关切,却被黑暗吞噬了大半,传到方墨生耳中时已变得模糊不清。
方墨生想要回应,喉咙却似被堵住,只能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试图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岩壁,那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令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往生烛的火焰如凤凰涅槃般炸裂开来,刺目的幽蓝光芒瞬间充斥整个溶洞。
方墨生猛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
只见三个自己跪在冰面,神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一个捧着焦黑的《洗冤录》,那古籍仿佛承载着无数冤魂的怨念,书页微微翻动,发出“簌簌”的声响,每一页上的字迹都似有生命一般,扭曲游动;一个握着獬豸匕刺向虚空,匕首的寒光闪烁,映照着他空洞无神的双眼,那眼神仿佛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最后一个则缓缓剥落面皮,露出凌烬的眉眼,皮肤剥离的过程中竟没有一丝鲜血,场面惊悚至极。
烛泪“滴答滴答”地滴落冰面,每一滴落下,都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与当年陆沉渊用烙铁审讯赤焰工匠时皮肉焦灼的“滋滋”声重合,仿佛时空交错,将往昔的惨烈与此刻的诡异紧密相连。
方墨生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的目光转向水晶骸骨,骸骨眼窝中缓缓渗出金红色熔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正是药王谷“熔骨香”的特征。
方墨生深知此禁药用于活体记忆提取,如今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出现,让他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他仿佛看到无数被提取记忆的灵魂在痛苦挣扎,发出无声的呐喊。
“十七年轮回……”凌烬的叹息声悠悠传来,在溶洞中回荡,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在往生烛里。”她的身影在幽蓝的光芒中若隐若现,宛如来自地府的使者,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墨生只觉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陷入如此诡异的境地?他试图理清思绪,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混乱,仿佛被一团乱麻紧紧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
而此时,往生烛的光芒也开始闪烁不定。
骸骨指间的翡翠扳指,宛如一颗被封印的神秘星辰,在这幽邃溶洞中陡然绽放出夺目的青光。
那光芒似有形有质,如汹涌的潮水般奔涌而出,瞬间将方墨生笼罩其中。
方墨生只觉眼前一片刺目,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然而那股强烈的光芒依旧透过眼皮,在他视网膜上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光影。
就在这光芒最为炽烈之时,他感到有一双冰冷且枯瘦的手指,悄然抚上自己的后颈。
那触感仿若寒冬腊月里的冰棱,划过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令他寒毛直竖。
这熟悉的触感,让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陆沉渊。
每次验尸时,师父总会以这般轻柔却又不容置疑的手法,探寻尸体身上隐藏的秘密。
方墨生猛地睁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师父的手,竟从水晶骸骨胸腔中缓缓抽出,掌心之中,赫然捧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心脏在幽蓝的溶洞光线与翡翠扳指的青光交织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又艳丽的色泽,血管如盘根错节的藤蔓,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微微起伏,每一次搏动,都似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是……我的……”方墨生低头看向自己,只见官袍胸口处不知何时已裂开一道口子,然而却没有鲜血流淌而出,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飘散的金粉。
这些金粉在光芒中闪烁着,宛如夏夜天空中破碎的星辰,带着一种虚幻而又迷离的美感。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方墨生的思绪回到了十二岁生辰夜。
那晚,明月高悬,庭院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陆沉渊亲自为他准备了一场简单却温馨的庆祝仪式,随后,递给他一碗浮着金箔的狼毒汤,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感,既有期许,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方墨生没有多想,一饮而尽,只觉那汤入口苦涩,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的温热,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每月朔望,后颈传来的刺痛也历历在目。
陆沉渊总会在深夜,手持带翡翠绿芒的银针,轻轻刺入他的后颈穴位。
那时的方墨生,只当是师父为他调理身体,增强体质,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而去年验尸时,暴毙的漕帮长老瞳孔深处那一抹与此刻相同的青光,此刻也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片段,紧密地串联在一起。
“墨生,掌灯。”陆沉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沉稳却又带着几分疲惫。
方墨生机械地举起琉璃灯,灯光在这幽蓝与青光交织的环境中,显得微弱而又摇曳不定。
他看着师父将心脏缓缓按入骸骨胸腔,随着心脏的嵌入,水晶肋骨竟似活了过来,开始生长出血肉经络,那些经络如同新生的藤蔓,沿着陆沉渊的手腕攀附而上。
方墨生心中一阵骇然,那经络的触感,竟与七岁时师父为自己包扎伤口时所用麻布的粗糙质感如出一辙,熟悉却又透着无尽的诡异。
此时,溶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方墨生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愈发响亮,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自己的身体与这具骸骨、与师父的种种行为,有着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接下来,又将会发生什么?他的目光在陆沉渊与骸骨之间来回游移,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愈发显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