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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一夜没未眠。

上朝时,眼珠子通红。

李善长已经成为一道午门风景,上朝官员都看见他跪在门前。

一众官员心中戚戚。

陛下究竟发了多大的火,居然让韩国公跪了一夜呀。

太监唱喏,朝会开始。

老朱一直没问李善长。

今日是曹国公,被幽禁后第一次出席朝会。

他意气风发,被皇帝委以重任。

“迁民需要一大笔经费。”

“朝廷财政左支右绌,朕也无能为力。”

朱元璋眸光闪烁:“朕打算在江南再加赋税,诸卿意下如何?”

奉天殿上的江南士族闻言色变。

老朱的加派赋税,绝对不是对百姓摊牌的。

而是摊牌到江南富户头上!

富户不够,大族来凑。

对于破产的富户,则举族迁去云南,不问死活。

今日在奉天殿上随侍的王行,浑身一颤。

他是高启案中余孽,胡惟庸案中的漏网之鱼。

与高启等人并称北郭十友。

多次辞官,不许。

硬被老朱留下随侍。

这一听老朱要加派江南税赋。

他就知道,老朱又要对江南人动手了。

都是常规手段了。

老朱有事没事就收拾江南士族一顿。

户部尚书曾泰,垂首低头,不敢说话。

他是南京本地人,是张士诚手下文官,也出身江南士族。

“都没意见吗?”

老朱看向曾泰:“户部尚书,朕交给你来办,只多不许少。”

“朕还欲在云南督建一座王府。”

“钱财一并凑齐。”

“时间越快越好。”

曾泰浑身一软。

老朱拿江南士族当肥猪。

用他当杀猪刀?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陛、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曾泰哆哆嗦嗦:“仅扬州一地,赋税十之抽二。”

“已摊派到极致,民间怨声载道。”

“若继续摊派,您催得又紧,老臣怕催不上来呀。”

“您给老臣一些时间,老臣想想办法。”

他不敢忤逆老朱。

只能先应承下来。

再慢慢想辙,苦一苦百姓呗。

“怨声载道?”

老朱讶异:“怨朕啊?还是怨张士诚啊?”

“王行,你说!”

被点名的王行浑身一哆嗦。

谁都知道,老朱最恨张士诚。

不止他恨,整个淮西勋贵都恨。

谁家没几个兄弟姐妹死在张士诚手下啊?

这段血仇,铸就了老朱和江南士族,无法弥合的矛盾。

即便太子扶正吕氏;

老朱没有大搞株连;

淮西勋贵收下江南士族当狗。

但这根刺,永远都在。

“大明天威,江南人早已臣服。”

王行屁股很正:“只是赋税之事,宜慢不宜快。”

“扬州一府,十抽其二,百姓早已不堪重负。”

“陛下又贸然加赋,不给百姓反应时间。”

“曾大人所说的民怨沸腾,就出自于此。”

说完,王行以头点地,做好了接受雷霆暴雨的准备了。

“这么说,倒是朕的不对了。”

老朱出奇的没发火:“咱说的这摊派。”

“向来都是,不摊派百姓,摊派的是富户。”

“王行,你是扬州府人。”

“你能告诉朕。”

“为何朕次次摊派赋税给富户。”

“江南富户依旧千千万万,数不胜数。”

“鲜有家道中落之户。”

“反倒底层百姓,饿殍遍地,怨声载道,骂咱这个朱皇帝呢?”

“啥原因呢?”

朱元璋从丹陛上走下来。

王行感受到一股威压,身体收紧。

紧张兮兮道:

“皆因富户不仁,转嫁给了底层百姓。”

朱元璋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你是文人,极具名望。”

“品德高尚,不至于做这鱼目混珠之事。”

“又是本地人。”

“更懂朕心,朕要从富户手中征钱,而非底层百姓。”

“王行,朕欲用你,做都派官,为朝廷收收税赋。”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朱元璋重新走上丹陛:“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凑足钱粮,曾泰为辅!”

“办成了是大功一件。”

“王行,你那两个儿子,不是闲赋在家吗?”

“朕就启用他们。”

“当然,若朕知道,有一分钱,转嫁给了底层百姓。”

“王行、曾泰,朕唯你们是问!”

王行如遭雷击,这是拿他士林名声去杀自己人啊。

像他这样的士林巨擘。

可以不要命,但不能没名声。

关键是,这种才子的才名,都是吹出来的。

靠的是士林互相鼓吹。

士林是谁呢?

就是江南大族,大族之下,就是富户。

大家彼此亲连亲,盘根错节千年。

形成了一个个高楼耸立的大族。

和不计其数的富户。

如金字塔般,盘踞整个江南。

别看他颇具名望,一旦失去士林支持,他连只蚂蚁都不如。

现在,老朱拿他的才名,去收取税赋。

等于逼他两面不是人。

逼他去死!

税赋是肯定收不上来的。

他王行也是必死无疑的。

他不怕死,但怕名声崩盘啊。

像他这样的大名望文人,够整个家族吃几辈子的。

甚至不是一个家族吃。

等于说,他背后是很多个支持他的大族。

老朱出手就斩断他的根基。

不像当初杀高启,杀得士怨沸腾。

现在要杀王行,先破王行的名声,再杀其人,让江南士林蒙羞。

老朱也成长了。

“陛下,臣不懂赋税之事啊……”王行还想挣扎。

“不会可以学。”

老朱笑道:“你的文才也不是天生的,不也是后天学的吗?”

“以你的能力,朕相信你,能学的非常好。”

“朕就等待你的好消息。”

“好了,不要谦虚了。”

“此事不必再议,拟旨,发诏。”

奉天殿内,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心中皆明白几分。

老朱要对江南士族动手了。

那李善长在干什么?

配合老朱表演吗?

这事又跟燕王有什么关系?

昨天欺负燕王的,都是淮西勋贵啊,咋矛头指向江南士族了呢?

李文忠看懂几分,老朱是心疼儿子。

也不对呀。

加派赋税而已,朝廷不是没干过。

为啥要坏了王行的名望呢?

为何要往江南士林泼粪呢?

老朱打击江南人,很正常。

但很少坏士林金身,毕竟他还想用江南士人呢。

属于一边打击,一边重用。

若说因为朱棣,朱棣在老朱心里还没这么重的分量。

等等!

朱棣回京,要查太孙案的。

为何不了了之了?

是不查了,还是查清了?

李文忠更相信后者。

就是说,害死太孙的,是江南人?

他目光闪烁。

他负责迁民,能不能从中大赚一笔呢?

江南人可富得流油!

……

此时。

朱棣心乱如麻。

完成了隐藏任务,却遭到换藩危机。

他要入宫求救,却被太监挡了回来,说马皇后身体不适。

显然老朱从中作梗,不许他去见母亲。

倒也有利处。

老朱赏赐他很多东西。

李祺没再登门,提及俞家亲事。

很显然,这件事老朱做主否决了。

既然朱棣换藩已成定局。

朱标也没必要从中干涉,徒做坏人。

老朱选李文忠为朱棣屏障,又想选沐英,为朱棣遮风挡雨。

沐英的大女儿是庶女,下嫁给沐英亲兵儿子。

嫡女嫁给了徐增寿。

四女也是嫡女,老朱有意嫁给朱棣,只是年龄小了点,年仅十一岁。

这样一来,朱棣身边就有了李文忠、沐英和徐达,为他保驾护航。

老朱似乎要直接做主。

朱棣十分不爽。

他猴急的纳侧妃,好不容易娶回来,只能看不能用,憋死他算了。

他去找李景隆发泄发泄情绪。

李景隆不见他。

徐增寿倒是给他写信,邀请他去魏国公府玩。

朱棣才不去呢。

想想徐达那些刑具,他就害怕。

徐达没事爱玩木驴和皮鞭,咱可不传谣,都是亲眼所见。

七月初四,秦王单骑入京。

匆匆入宫磕个头,就跑去申国公府了。

当天晚上,申国公府给朱棣下帖,请燕王过府一叙。

朱棣懒得鸟他。

结果,老二直接杀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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