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风如绸。
城墙上照明用的火盆,风中摇曳舞动,猎猎作响。
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举着望远镜的林道,向着城外远处的后赵军营地张望。
除了隐约能见着,些许于风中摇晃的气死风灯外,远处的营地一片寂静无声。
“跑来打仗,还想安安生生的睡觉?”
放下望远镜,林道呼出口气“得让你们忙起来。”
“刘虎。”林道转首嘱咐身侧的铁塔壮汉“派人去仓库,取一批爆竹过来,手掌那么长的圆筒二踢脚。”
“先来三百个。”
“记住了,这些爆竹绝对不许靠近火源。”
林道将购买来的大批烟花爆竹,分散存放在了几处仓库内。
因为数量太多,哪怕是分散存放,依旧是有着庞大的规模,与之相对的就是安全隐患。
若是不小心导致引燃,那襄国城今天晚上可就得五彩斑斓的漂亮了。
“孙大郎。”林道又唤今夜值守的孙大郎过来“取几套飞鸾的箱子过来。”
在林道看来,无人机这东西,真的是太好用了。
尤其是在没什么防空能力的永和时空。
只要飞的足够高,那就是完全的单方面碾压。
使用领先千年的科技优势来欺负古人,这种感觉,真爽~~~
待到东西取来,动手进行整备。
给无人机换上电池,于其机腹下的挂钩上,挂上成串的二踢脚。
引线都拉出来,连接上一条总的引信。
装好预置延后燃烧时间的火绳。
点燃火绳,无人机的旋翼嗡嗡作响,于城头起飞直奔城外的一处后赵军营。
无人机在军营上空盘旋。
守夜的后赵巡营甲士听闻声响动静,举着火把望天搜寻。
有眼尖的寻着了夜航灯忽闪的无人机。
可无人机飞行的高度太高了,无论是强弓还是硬弩,射程都够不到。
勉强射出的箭矢,最终都是软趴趴的落下。
林道透过机载摄像头向下观察。
见着引线被火绳点燃滋滋冒光,当即拨动控制板上的开关,放开挂钩。
一连串二十几枚的二踢脚,火花带闪电的向下坠落。
有的二踢脚引线烧的快,直接就是在半空之中就‘嗖’的一声冲出去。
紧接着两声响亮的砰砰爆炸声绽放。
响亮的爆炸声,在这寂静的军营之中,宛如平地惊雷。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二十几个二踢脚,有在空中窜出去爆炸的。
有落到了地面上之后,在地上乱串爆炸的。
还有往天上窜的。
突如其来的连片惊雷声,让整座营地都沸腾起来。
熟睡之中的人,无人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恐怖的声响,却是刺激到了这些,饱受巨大压力的军户与民夫们。
古之军中,向来是精神于身体压迫最为强烈的地方。
平日里全靠严酷军法强行压制。
营地中的许多人,脚步踉跄,惊慌失措的跑出了帐篷,在营地之中大喊大叫的乱窜。
因为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导致混乱之间的冲突迅速爆发。
军户与民夫们,看不清楚四周的环境。
于模糊之间,感受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惊恐之下,本能的反应就是挥舞兵器进行阻挡。
厮杀一旦开始,就会犹如瘟疫般不断传播。
对于这座营地之中的后赵军户与民夫们来说。
四周全都是哭喊厮杀嚎叫的声响,自己偏偏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是不是敌军来袭营,又或者是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种心头惶恐的情况下,他们要么是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要么就是出来了,必然陷入混乱的厮杀之中。
哪怕有心保持冷静不动手,可靠近的人却是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随着混乱的规模不断扩大,随之形成了冷兵器时代里,最为可怕的营啸。
城墙上的林道,惊异的看向远处嘈杂声不绝,间或之中腾起大片火光的敌营。
“只是二踢脚而已,威力这么大?”
他的本意,就是惊扰睡觉的敌军,让他们睡不了安生觉。
没成想,竟然让整个营地,都好似开锅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精神压力很大。
遭遇突发状况,很容易出现问题。
“郎主~”
满脸欢喜的孙大郎,赶忙上前“羯胡那处营地,好像是炸营了。”
“外面还有好多羯胡营地...”
林道回过神来,当即颔首“快,准备好二踢脚给挂上去。”
孙大郎上前亲自动手,拎着二十几枚的二踢脚,忙着将其逐个挂在飞鸾的铁爪子上。
夜色晦暗不明,视线受阻之下,他的动作难免受到影响。
有手举火把的军户下意识上前,想为其映照光亮。
这一举动却是将孙大郎吓的猛然一抖。
失声大吼“滚啊~~~”
他可是亲眼见证过,这些天雷恐怖威力的。
那是真的声如惊雷,令人心胆俱裂。
无人机再度起飞,奔赴另外一处后赵军营。
这一夜,后赵军中多处营地遇袭。
二踢脚带来的杀伤性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没什么杀伤。
可夜深人静熟睡之时,连片密集的爆炸声响,却是引起了恶劣的连锁反应。
现代人夜晚睡觉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
只会亲切的问候,释放之人的祖先与母亲。
然而永和时空这里。
长期处于高度精神紧张状态,且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的后赵军士。
为突如其来的平地惊雷所惊醒,惊恐之下所爆发的厮杀,却是带来了惨烈的恶果。
蔓延多处营寨的冲突内耗,一直持续到天色放亮,众人能够看清楚四周的环境,方才逐渐宣告结束。
中军大帐。
一夜未曾合眼的石虎,端坐正中,略显灰败的胖脸上,满是阴郁之色。
“昨夜共有一十三处营寨遇袭。”
“死伤者数以万计。”
“营帐被毁,粮草被烧,牲畜受惊~”
“乘机逃亡者不计其数~”
“各处损失正在统计~”
石虎的三角眼里,绽放凶光。
猛然抓起面前心爱的黄桃罐头,挥手砸在了地上。
蜜水金桃,洒落一地。
帐内众人皆是垂首,无人敢于迎接来自天王的怒火。
“那些巨响。”石虎停了片刻,冷冷相对“究竟是怎么来的?”
众人皆不敢言,可天王的问话必须有人回答。
当下意识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身上的时候。
石宣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回天王话,我等不知~~~”
的确是不知道。
二踢脚爆了之后,只剩下些许纸片碎屑。
营中一片混乱之下,那真是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无。
石虎呼吸愈沉。
他是真的要发火了。
被乞活军摆了一道不说,竟然连人家是怎么弄的都不知道。
若是麾下文武都只是这等水准,那这大赵估摸着也是难以长久。
大帐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为帐外的通禀声所打破。
“游击将军回营复命~~~”
石虎面色稍缓“进来。”
身形魁梧的八尺大汉,昂然入帐。
“天王~~~”
别的不说,石闵的外形那是非常突出。
在这战乱的时代里,他那魁梧的高大身材,望之就是将种。
“棘奴回来了。”
石虎的神色略缓“事情办的如何?”
“幸不辱命!”
石闵行礼回应“广宗县乞活军各部,皆已领至军中。”
他之前奉命,去广宗县威压留在那边的乞活军。
广宗县剩下的乞活军,主要就是高门大姓与其附庸。
底层的军户流民,基本上都跟着林道去了襄国城。
石闵率军抵达后招降,各堡皆不允。
于是他下令各部纵马于春耕田中,啃食抽头芽的粮种。
乞活军大惊,出城与其战,数战皆败。
在巨大的生存压力面前,广宗县的乞活军别无选择,只能是投降。
春耕抽芽的种粮一旦被吃光,待到秋收的时候,各处坞堡里的人大部分都得饿死。
至于说补种什么的。
首先错过了时节,其次没那么多的种粮。
最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石闵的大军会在外面待多久。
若是待上两个多月方走,那各处坞堡自己就得溃了。
投降,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好!”
石虎大喜,眼角都睁开了“棘奴,做的好。”
凭空得了数以万计的炮灰,还是能打仗的,不是流民那种摇摇晃晃,随时路倒的炮灰。
大赵天王,当然是高兴。
“寡人要重重赏你!”
在封赏方面,石虎向来都是毫不吝啬。
更何况最近接连失败,到处都是坏消息。
石闵的胜利,极大的提升军心士气。
他当场就为石闵加官进爵,额外给予诸多赏赐。
四周各部众人,皆是艳羡不已。
他们为石虎卖命,一方面是自保,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石虎的赏赐。
最眼红的,则是太子石宣。
石宣此人,性格残暴之外,最显著的就是善妒。
虽是男儿身,却是有着一颗比妇人还要强烈的妒忌之心。
历史上石宣,在三年之后,因为石虎偏爱弟弟石韬,心生嫉恨。
他派人把石韬砍掉手足,双眼刺烂,开膛破肚处死。
甚至还计划,在石虎参加石韬丧礼的时候弑父。
石宣的心眼子,大概是跟针眼差不多大小。
眼见着石闵这个收养的狗崽子,风头之大竟然盖过了自己,石宣的妒忌之心当场发作。
“立功?”
“好,孤也立个大功!”
“弄死城里那个奇人,让尔等见识孤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