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白水关宛如断脊巨兽,残破的“益“字旗耷拉在箭楼飞檐上,被朔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张鲁策马踏过瓮城焦土时,靴底黏连的碎甲片与骨渣发出细密的咯吱声。他忽然勒缰——道旁半掩的尸堆里伸出只孩童的手,指缝间紧攥着半块黍饼。
张鲁翻身下马,玄色道袍扫过插满箭簇的夯土墙。两名祭酒忙不迭展开经卷,却见他径直走向尸堆,徒手刨开覆土。那是个十岁出头的益州辅兵,冻僵的唇角还沾着碎末。
……
“讨逆校尉杨任,前导夺旗之功!“掌礼祭酒高唱声中,杨任趋步进帐。他特意褪去染血肩甲,露出结痂的箭创以示勇毅。当双手接过校尉印时,青铜冷意激得旧伤微颤——这方印竟是用白水关缴获的益州军符熔铸。
“末将愿为主公前驱,直捣涪城!“杨任声震梁尘。
杨昂解袍袒背而入,肋下伤口已结紫痂。他单膝触地时,地面细尘惊起,露出青砖上“光和七年造“的字样——正是黄巾乱起那年所烧城砖。
“讨贼校尉杨昂,前导伏击之功,阳平关北崖栈道,腐木间多生毒蜃。“张鲁将地形图徐徐展开,朱笔圈住某处山坳,“着工兵营携硫磺三百斤,逢木先熏。“
“末将领命!“
杨业拖着丈二长矟昂然而入,矛头串着七枚益州军符。金属碰撞声惊得案头青瓷水注微微震颤,水面倒映出张鲁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破虏校尉杨业,前导先登之功劳。”
“末将请铸'陷阵'大旗!“杨业掷符于地,鎏金虎符竟嵌入砖缝三分,“就用这些劳什子熔了浇旗杆。“
张鲁抚掌大笑,解下腰间错金嵌玉的环首刀:“此刀随某七年,今日赠予破虏校尉。“刀鞘暗格滑落片竹简,上书“刚不可久“四字。
“叮,杨业对宿主好感度 20,如今好感值100,宿主将获得一次召唤骰子。”
折德扆率重甲步卒操演入帐。每踏一步,札甲叶片便奏出杀伐之音,竟暗合《太平经》“甲子“章节的韵律。
“奋武校尉折德扆,前导破门之功。”
折德扆单膝跪地,皮甲护膝在青砖上擦出火星:“末将愿为主公取益州境!“
“叮,折德扆对宿主好感度 20,如今好感值100,宿主将获得一次召唤骰子。”
子夜,杨任巡营至西寨。见亲兵围着火堆传看新印,突然抽出环首刀劈向印匣——“当“的一声,匣碎而印无损。
“记住!“杨任收刀入鞘,震落甲胄上的夜露,“尔等今日之荣,皆系袍泽之血。“
火光映着年轻士卒们肃然的面庞,有人握紧了刚领到的“忠烈田“地契,粗粝的麻纸纹路深嵌掌心。远处汉水呜咽,恰似阵亡者名录在风中翻动的沙沙声。
书吏捧着松烟墨未干的帛书退下时,在帐帘处顿了顿——张鲁补恤令里“战殁者子弟可入义舍习字“的条款,让他想起昨夜整理阵亡名录时,有个唤作阿卯的士卒籍贯写着“米仓道第七亭,父卒于修栈“。
烛花爆响中,张鲁正用朱笔圈注《汉中田亩册》。他特地将白水关外新垦的坡地划作“忠烈田“,佃租比常制减半。阎圃注意到主公在“三年免赋“处停留最久,笔锋竟透纸三分。
……
腊月寒风卷着米仓道的雪粒,将汉中城头的五斗米道幡旗冻成硬挺的玄色波浪。张鲁车驾过处,有老妪颤巍巍捧出陶罐——罐中腌渍的茱萸红得刺目,恰似城楼上未拭净的血迹。
“天师万安!“稚童的欢呼声里,张修瞥见人群中有个额刺“益“字的汉子正悄悄退去。那是上月俘获的益州探子,如今在义舍帮着抄录《老子》——只是他握笔的姿势,仍带着挥锄垦荒的力道。
回到府中,五子张盛分羊羹时,银匙突然在鼎沿敲出清响:“父亲,先生今日讲'佳兵者不祥之器'...“
满座箸声骤停。张鲁缓缓搁下雕虺铜樽,樽底在紫檀案几上碾出半圈湿痕:“那你可知《道德经》还有句'不得已而用之'?“
烛影摇晃间,袖口露出角青囊——内装正是昨日閬中送来的百炼环首刀图谱。
子时的梆子声荡过屋脊时,张鲁正摩挲着书案上的镇纸。这是块白水关的墙砖残片,夯土里嵌着半枚“五铢“钱。他忽然想起入城时那个偷塞字条的更夫——粗麻布上歪斜的“谢“字,原是用箭簇蘸着灶灰写的。
寒风掠过庭中古柏,将《补恤令》的副本吹开半卷。月光恰好照在“战殁者妻女可入织坊“那行,映得朱批的“准“字如残阳泣血。张鲁伸手欲合卷轴,却触到夹层里的密报——杨昂先锋已抵武都,正用盐袋与羌人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