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一刀劈开挡路的荆棘，刀刃上凝结的血珠滚落在结冰的栈道上。身后三千流民的喘息声在峡谷间回荡，像极了垂死的兽群。法正突然拽住他的皮甲，青白指节深深掐进铁片缝隙——百米外的山神庙前，倒悬着七具啃食殆尽的骸骨，破碎的襦裙上还绣着郿县特有的双头鱼纹。
山风骤烈，裹着细雪的枯叶间突然飘来粟米香。法正鼻翼微动，抓住孟达的手低：“是义舍，五斗米教在十里内设了粥棚！”
粥棚内，法正的手指深深掐进益州地形图边缘，羊皮卷上刘璋的朱批正渗出血色。孟达突然将环首刀劈入槐木桌案，惊起檐下避寒的寒鸦：“刘季玉竟把张鲁母弟的头颅挂在绵竹城门！这等残暴之主，投他作甚！“
“且白水关已失。“法正掀开漏风的草帘，风雪中隐约传来流民的五斗米谣。三天前从汉中来的商队说，张鲁在阳平关设“济民坛“，关中逃难者，入汉中可换粟三升。
孟达抓起半块馊饼砸向墙角的青铜卦盘：“刘璋派庞羲攻汉中，倒让张鲁反夺了白水关！“卦针突然疯狂旋转，指向西北乾位——那里新添的墨迹写着“天师道“三字。
子夜，法正拨亮油灯，灯花爆出汉中特产的茱萸香。他从怀中取出浸血的帛书：“这是张鲁颁布的《止杀令》，战俘竟能选择皈依或领粮归乡。“帛书边角隐约可见五斗米教祭酒的手印。
当启明星照亮大地时，孟达正用刀尖在青砖上刻算兵力：刘璋七万，张鲁不足三万，但米仓山至白水关的地势如铁锁横江。
“看这里。“法正突然将茱萸粉撒向地图，汉中盆地浮现血色脉络：“张鲁上月重修栈道，其志不在守成。”
孟达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就去会会这位'活神仙'！“
积雪覆盖的栈道上，法正紧攥着从流民处换来的五斗米符。前方突然传来铜铃清响，十二名鬼卒拦住去路。
“关中名士，缘何叛主？“孟达的刀已出鞘三寸，却被法正按住：“非叛，乃寻真主。“
汉中。
青铜灯树在壁画下投出光影，法正跪坐在二十八宿星图中央。张鲁轻叩玉如意，大祭酒阎圃突然抖开五丈素绢——竟是汉中军民三月食簿，朱砂赤字如伤口般纵横交错。
“米仓存麦仅七万斛，流民日增三千。“阎圃道：“天师问策，请先生解答。“
法正忽以指蘸茶，在檀木案几上画出三道水纹：“一改义舍'旬供'为'日供'，可减鼠耗三成；二令教众采岩盐换荆州稻，盐铁使走商於古道；三放汉水淤田，种蔓菁充军粮。“言罢将残茶泼向星图，水渍竟沿北斗轨迹浸透素绢赤字。
“蔓菁其叶可食四月，其根能贮三冬。“
“阳平关若有敌五千，米仓道藏鬼卒八百，汉中存粮十万斛——可能守？“
“不需守。“一旁孟达突然拆散算筹，在沙盘上摆出北斗阵型，“遣轻骑焚毁陈仓道栈梁，引敌军走傥骆道。待其困于华阳黑沼，派鬼卒扮山魈夜袭“他抓起束发缨，“此物浸巴豆汁，悬于曹军汲水上游。“
杨松旁道：“荒谬！岂有未战先毁栈道之理？“
“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今日五斗米教断梁退兵。十日後暴雨将至，曹军必溃。“
张鲁大喜：“孝直之才，冠绝我汉中矣！”
“但现活人尚不得饱，何以安亡魂？“
法正道：“请以刑徒修褒斜道，许其劳作减罪；再设'渡亡船'载棺椁入蜀贩卖，所得购荆州粮，昔桑弘羊平准法，今当以鬼道行市易！“
孟达笑道：“妙极！把祭坛变作商栈！“
张鲁赞许道：“今欲拜孟达为扬武校尉，拜法正为兵曹从事，汝等可有异议。”
杨松杨柏等人齐声道：“凭天师做主，我等叮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