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的预知**
紫色闪电如天神掷下的标枪,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猛地贯穿厚重云层。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郑玄感觉全身骨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开始剧烈共鸣,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要挣脱皮肉的束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伞柄迸出的蓝白火花,恰似一群受到极度惊吓的萤火虫,沿着金属骨架慌不择路地疯狂逃窜,试图寻得一处安全之所。豆大的雨点不再仅仅是液体,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竟化作一张导电的蛛网,牢牢地将他黏在操场围栏的铁丝网上,让他动弹不得。郑玄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可那声音刚一出口,便被滚滚雷声无情碾碎,转瞬融进暴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右腕内侧的皮肤毫无征兆地突然鼓起水泡,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皮肤下涌动。暗红色纹路如同活跃的岩浆,在皮下肆意蔓延,好似要在他的肌肤上开辟出一条全新的河道,重塑属于自己的版图。
那些纹路渐渐勾勒出猎户座的轮廓,其中腰带处的三颗星灼烧得最为耀眼,亮得近乎刺目,仿佛要把他的生命源源不断地化作燃烧的燃料,以维持这奇异景象的持续。一股烧焦的气味顺着鼻腔迅速钻入大脑,可这味道却并非来自皮肉的焦灼,反而更像是某种陈旧的、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书页,在无人可见的虚空中悄然自燃,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黑暗中,银色的丝线如同灵动的游蛇般穿梭不息。郑玄的意识在这股神秘力量的冲击下,瞬间被撕成千万个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宛如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着截然不同的画面:班主任身着墨绿旗袍,旗袍下摆不经意间沾着些许粉笔灰,那珍珠胸针上的第三颗珠子,有着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纹;走廊拐角处,一盆绿植盆栽后,一位身着条纹衫的男生,不慎撞翻豆浆杯,浓稠的液体在光滑的瓷砖上肆意流淌,勾勒出一幅扭曲的、如同亚马逊河般蜿蜒的图案;红色跑鞋在跳高垫旁突然打滑,脚踝以一种令人揪心的角度扭曲着,恰似被狂风折断的柳枝,脆弱而无助……
这些画面被一双无形且有力的手迅速折叠成千纸鹤,密密麻麻、成群结队地朝着他的太阳穴疯狂撞来。
郑玄在这混乱的场景中,试图抓住某个画面,以延缓自己不断坠落的趋势,可当他伸出指尖,却只能无奈地穿过那些虚幻的影像,仿佛它们只是镜花水月,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在持续下坠的过程中,他恍惚间看见高雨正静静地在凉亭里摆弄象棋,一切看似那么平常,可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钢笔毫无预兆地突然漏墨,黑色的汁液在残局上迅速洇出,形成一个黑洞般深邃而神秘的漩涡,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苏醒时,郑玄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校医室里那台老式挂钟,正有条不紊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逐渐与他紊乱的心跳同步起来,让他原本狂躁不安的心,渐渐有了一丝安稳的感觉。鼻腔里充斥着碘酒那刺鼻的味道,混合着陈旧物件散发的霉味,形成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
郑玄尝试着抬起右手,却发现腕间缠着层层纱布,那些暗红纹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透过棉纱隐隐渗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你创造了校史。”校医戴着略显陈旧的胶皮手套,正专注地为他换药,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建校七十年首例雷击幸存者。”
镊子夹起沾满碘酒的棉球,缓缓朝着他腕间的伤口靠近。
就在棉球触到星图纹路的瞬间,郑玄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突然开口说道:“您白大褂口袋里的怀表,表链第三环有处焊接痕迹。”
校医的手猛地顿住,原本专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下意识地掏出镀银怀表,仔细一看,链条果然在第三环处泛着不自然的亮光,那正是曾经焊接留下的痕迹。
郑玄盯着怀表表面罗马数字的刻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因为这与他预知画面里的情景完全一致,甚至连裂纹延伸的角度,都分毫不差,仿佛时间在这里出现了奇妙的重叠。
窗外,操场边的杨柳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雨水,每一滴水珠都像是大自然落下的一个神秘符号。郑玄靠在医务室的床头,目光透过窗户,紧紧盯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枝条,它们在风雨中肆意舞动,仿佛在书写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看懂的密码。
那些被闪电灌注进脑海的画面,此刻正在他的意识中不断重组,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放映机,快速播放着未来即将发生的场景:第三节课间,那个打翻豆浆的人会穿着蓝白条纹衫;体育课上,即将受伤的男生红色跑鞋侧边,有用黑色记号笔写的“HL”;而此刻,正从走廊经过的教务主任,将会在短短五分钟后,被飞来的篮球重重砸中后脑。
当篮球撞击的闷响准时在窗外传来时,郑玄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纱布下的星图像是被点燃的火焰,突然发烫起来,与此同时,眼前又浮现出新的画面:高雨在象棋社活动室里,眉头紧锁,她的笔记本被钢笔漏墨染脏了第 37页,而那一页,恰好记着“七星聚会”的破解思路,那可是她花费了无数心血才钻研出来的宝贵笔记。
放学铃声还未完全落下,郑玄已经像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凉亭的方向飞奔而去。石桌上的柠檬茶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张象棋社招新的传单,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是在向人们诉说着社团的故事。
郑玄伸手抓起传单时,腕间的星图纹路突然剧烈抽痛起来,那种疼痛仿佛深入骨髓,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预见画面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向他涌来:穿红色跑鞋的林浩在助跑时,不慎踩到积水;女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起来,那尖锐的叫声惊飞了柳树上栖息的麻雀;而自己,则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疼痛。
果不其然,真实的场景在次日的体育课上残酷上演。当林浩的红色跑鞋在垫子边缘突然打滑的那一刻,郑玄的腕间星图亮如烙铁,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重叠的世界:在现实世界中,林浩正抱着脚踝,痛苦地惨叫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而在预见画面里,自己正张大嘴巴,拼命呼喊,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鲜血从郑玄的鼻腔缓缓滴落,在鲜红的塑胶跑道上绽开一朵朵细小而触目惊心的红花,仿佛是命运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悲伤印记。
校医第二次见到郑玄时,他正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观察床的角落,身体微微颤抖着。“创伤后应激反应。”校医在病历上快速而潦草地写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腕间的星图,此刻比昨日更加清晰了一分,那繁复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窗外,杨柳枝轻轻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和郑玄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郑玄静静地数着叶片振动的频率,突然,他的眼神凝固,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三天后的场景:高雨在同样的医务室位置,包扎膝盖的擦伤,创可贴上的图案,竟是象棋里的“車”字。
当这个预见在三天后丝毫不差地成真时,星图已经悄然蔓延到了郑玄的肘部。他如同一个孤独的守望者,躲在走廊的拐角处,静静地看着高雨那熟悉的马尾辫轻轻扫过医务室的门帘。高雨的笑声从里面隐隐传来,那声音清脆悦耳,混着医务室里弥漫的碘酒味道,如同一把沾了蜜的刀片,轻轻划过郑玄的心脏,甜蜜中带着丝丝刺痛。杨柳叶的影子投在走廊的地面上,每一片叶子都仿佛写满了郑玄未曾说出口的预警,可那些预警在呼啸的风中,最终碎成了一幅拼不回的残局,就像他和高雨之间那难以言说、充满未知的关系,令人感到无力和迷茫。
生活常常就是如此,给予我们一些特殊的能力,却又让我们在这能力带来的种种状况中,陷入无尽的挣扎与困惑,仿佛命运在和我们开着一场残酷而又无奈的玩笑,而我们只能在这命运的漩涡中,努力寻找着前行的方向,哪怕那方向,看起来是那么的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