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宋 第20章 尽力而为

作者:泽野仙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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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湖回县城的路上,宋草来回查看着手中纸板上记录的文字,一言未发。

而赶车的王七几经犹豫,还是在进城之前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贤弟,你果真要救那四合村的村民?”

“谈不上救,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些村民死在荒野上。”

宋草的身形在骡车上颠簸起伏,但话语却依旧坚定。

“若是薛家不同意该如何?贤弟可有把握?”

王七再度发问,宋草沉思良久之后,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我确无任何把握,只能尽力,争取为他们死中求活罢了。”

这话让王七一时无言以对,也只能叹息一声。

两人回到县城已是午间,宋草没有去县衙,而是回到家中,关上房门,开始仔细思量如何才能为县衙和薛家的夹缝之中,为周寻等四合村的村民找到一条活路。

这事的难度极大,偏偏四合村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整个村子里的存粮只够吃三天,还有十几个伤员,全村所有人身上的铜板加起来凑不齐两贯钱,且外面还有薛氏虎视眈眈,因此更显棘手。

思量了一整夜,宋草方才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于第二日清晨一早和弟弟宋荣一起,背着两个包袱出了城,再度来到了四合村。

今日四合村的生气较昨日更少了一些,而村外的新鲜坟头也多了两个,显然是又有人伤重不治了。

而村落之中,更是一副破败凌乱的景象,村头的茅草屋几乎都变成了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像是遭了一场火灾。

“周寻何在!”

宋草独自敲响铜锣,锣声惊醒了那些浑如行尸走肉般的村民,他们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村头的两个青年。

宋草等了一阵,却不见周寻前来,只得再度高声呼喊,直到半刻钟之后,才周寻拄着木棍前来,身形一瘸一拐,较之昨日显然又有了新伤。

“出了什么事?”

宋草见状问道。

“昨日夜间,薛家的人摸到村外放火,想要一把火烧了村子,好在俺们警觉,他们才未得逞。”

周寻的伤势显然不轻,说话之时眉头紧皱,行动更是十分艰难。

宋草想了想,示意让宋荣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递到了周寻手中。

“此处村子待不得了,你们今日就要离开,暂先找个荒村将老弱转移安顿了,这里有五贯铁钱,还有一些伤药,应当够你们应付十日左右。”

“安顿下来之后,明日傍晚你独自进城,到紫石街口寻一个卖炊饼的,让他带着你去我家寻我,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宋草嘱咐的有些啰嗦,周寻听的更是有些发愣,目光在手中包袱和宋草面孔之间几度打量,最终无言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宋草早早来到户房,寻主办江德泉领取马踏湖淤田的官佃文书和账簿。

“恭喜贤弟喜得美差。”

户房主办江德泉是个典型的老油子,见到宋草之后便笑着拱起了手。

“知县相公亲点小弟去做此事,小弟推脱不得,还望老哥恕小弟越俎代庖之罪。”

宋草笑着还礼,将话说的极为客气。

清点田亩,发放田契本就是户房的正差,即便是有县令亲自指派,宋草也难免会得罪人,尤其是这种注定会有油水的美差。

“贤弟言重了,贤弟深得知县相公看中,让愚兄好生羡叹,日后还望贤弟多在知县相公面前为愚兄美言。”

江德泉见宋草如此识趣,心中芥蒂也消了不少。

宋草和江德泉笑着聊了一阵,等户房吏员刘守信将官佃文书以及相应的登记账簿送来之后,宋草一面详细检查着账簿文书是否完整齐全,一面笑着开口。

“老哥莫怪兄弟愚笨,贤弟头一次为知县相公办差,这账簿文书上面懂得不多,只得加倍谨慎,免得出了差错。”

“这是自然。”

江德泉面色不改,同样哈哈一笑,然后对手下吏员刘守信吩咐道:

“还不快帮着宋押司检查一番,若是耽误了公事,小心扣了你的薪俸!”

宋草拱手谢过,但也没有放松警惕,即便是刘守信检查过的文书,也要亲自再看一遍,在将所有文书和账簿检查了一番之后,果然发现缺了三份文书。

“贤弟莫怪,这厮糊涂惯了,许是将这两份文书遗漏在了案库之中,为兄这就亲自为你去取。”

江德泉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了些,亲自去案库中将这几份文书取来,宋草仔细查看过后,方才彻底放心下来,朝着江德泉拱手道谢。

“多谢江老哥,待愚弟交了差事,再请老哥吃酒。

因这桩差事后续的流程还要户房帮着办理,宋草最后依旧给足了江德泉面子,而江德泉看着对方身影远去,才将拱着的双手放了下来。

“后生可畏啊,到底是宋老秋的儿子,这般年轻,竟也和他爹一样的谨慎圆滑!”

将户房的文书办妥了,宋草再度从窦仲文手下讨来王七,然后至县衙寻皂班典吏王坚要了两辆马车和十名衙役,坐着马车来到了渔林乡的薛家庄园。

薛家庄园的规制与胡家差不多,只是规模略小了些,庄子上的住户却极多,约有六百多户,三千多人。

之所以有如此区别,是因为薛家将自家所有的佃农和长工都集中迁到了自家庄园附近,导致这个村子的规模几乎和一个集镇的规模差不多。

事实上,这个庄子也的确有集镇,名字就叫薛庄集。

宋草一行人身着差役官服,浩浩荡荡的来到薛家庄园门口,薛家门房听见动静出来问了之后,赶忙将中门打开,将一众皂班差役请到偏厢去歇息,而宋草则被引到了正堂之中饮茶。

茶水刚刚冲好,薛氏家主薛平及其儿子薛任便快步来到正堂。

薛平四十五六岁左右,身材瘦削,颧骨高凸,一脸的精明之色,其子薛任则颇为壮实,膀大腰圆,似有功夫在身。

“宋押司大驾光临,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薛叔安好,大兄安好。”

“贤弟仪表堂堂,令为兄好生羡慕。”

三人笑容满面的各自见礼落座,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宋草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明了自己所来目的。

“薛叔,小侄受知县相公指派,代表县衙前来清丈田亩,一应文书账簿均在此处,请薛叔将官佃文契取来,待侄儿与同僚至田间核对无误之后,便可上报户房,以便发下田契。”

“请押司稍待,文契早已备好,这就为押司取来。”

薛平闻言笑意更盛,朝着儿子轻轻颔首,示意对方去将文契取来。

他其实昨天便探听到了此状差事交给宋草的消息,昨日便开始等着了,毕竟这块肥肉他已经等了三年,如今正是瓜熟蒂落之时,因此更加上心。

不过片刻时间,薛任便带着家中的一名管事,将一应文契拿到正堂交给薛平,由薛平亲自拿到了宋草的面前。

“全部文契俱在,请押司点验。”

薛平笑意盈盈一拱手,坐回原位,宋草将最上面的那份文契掀起一看,却是一愣。

这份文契之下,明晃晃的放着两张各二十贯的便钱。

宋草抬头,见薛氏父子二人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随即轻笑颔首,当着这两人的面将这两张便钱收入怀中,薛氏父子这才相视一笑,放下心来。

但随即,刚刚放松的薛氏父子却又稍稍紧张起来。

因为宋草将这两张便钱收下之后,依旧一份接着一份的核实文契,直到过了一刻多钟,将全部文契检查完确认无误后,方才起头来看向对面。

“薛叔莫怪,小侄头次办差,只得谨慎为先,”

“自是应当,自是应当,贤侄少年老成,颇有令尊风采。”

薛平脸上再度浮起笑意,较宋草刚进门时更多了几分恭维,宋草同样笑意盈盈谦让两句,然后开口提起了到田间清丈核验田土亩数的事情。

薛平自是求之不得,但却又先让管事拿来一叠便钱,面额皆是一贯,数量与宋草带来的差役人员恰好相同。

“初春天寒,贤侄带着诸多公人往来奔波,薛某特备了些酒钱聊表心意,劳贤侄代薛某将这番心意转达。”

“薛叔做事周全,合该有这般大的家业,小侄佩服。”

宋草也不见外,当场将这些便钱收起,随后起身到堂外唤出王七,让他将一众皂班衙役招呼出来,就在堂前将这些钱发了。

少顷,薛氏父子召集齐了自家护院和佃户,便和宋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马踏湖旁的淤田之中,准备到田中清丈核验。

薛家来的护院和佃户数量足有百人,一半帮着差役们清丈田亩,另一半则手持棍棒,由薛平的儿子薛任领着,在靠近四合村的方向上放哨警戒。

“都打起精神点,放哨的骑着骡子跑远些,决不能让那些贼厮搅扰了今日的核验!”

薛平表现的十分警惕,因为昨日夜间他带人再度前去四合村放火时,却发现四合村竟然成了空村,这让他十分担忧对方会藏在什么地方,等到己方清丈田亩时再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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