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六月末。
今岁,风调雨顺,连续几年灾年终将迎来丰收。年初,李世民为不误农时,甚至推迟太子李承乾的冠礼,只为盼一个丰收年景。
正值晌午,李世民巡视上林苑,一众重臣相随。见乡农忙碌于田间,汗水挥洒也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不由笑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治世之始也。”
群臣高呼:“陛下圣明!”
李世民前行数步,内侍上前,叩禀:“陛下,信使来报,太医诊断,新昌公(李纲)恐熬不过今夜。”
李世民闻言,再也没有之前喜色。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是这一刻到来,难免有些伤感。
“叔玠(王珪),你代朕送少师(李纲拜太子少师)一程!”李世民招来身边近臣,随之下令。
“喏!”
“太子身子可有好转?”
内侍上前回禀:“昨夜甄太医诊断,说是略有起色,但仍需静养。秦真人正为太子殿下祈福,想必不日便可痊愈。”
李世民闻言,本想让太子李承乾过去看望李纲的念头瞬间熄灭,病人看将死之人,有所忌讳。原本大好心情再次跌落,只能无奈摇了摇头,道:“罢了,回宫吧!”
……
相对于外界的熙熙攘攘,此时的东宫终究是沉寂一些。
宫殿年久失修,生命力强劲的花草已然从砖缝中冒出头了。除了正殿还能驻足观看一二,其他宫殿不过尔尔,好一副破败之相。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道士秦英一声大喝,手中桃木剑围绕殿内墙边,缓步而行,所指幽暗之处,剑尖竟有亮光闪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和一些污秽之物较量一番。
李承乾从榻上醒来,饶有兴趣看着眼前一幕,对这些伎俩,李承乾再熟悉不过了,甚至自己也会几手。毕竟自己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祖国接班人,要相信科学。
半个月前,李恒魂穿到病重的李承乾身上,相互融合记忆,经过激烈拼杀,干掉原主,鸠占鹊巢。
对于这样结果,李恒只能说声抱歉,因为他也不想死。
李恒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闲暇之余研究起穿越攻略,犯了仙界大佬忌讳,故此拿这个来考验干部。
穿越之前的李恒,入伍两年,本硕连读,选调磨练,三十来岁便是处级干部,妥妥逆天开局,有着大好前程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无电无网无信号”三无世界,着实让李恒唏嘘不已。
更为头疼的是,穿越到太子这样高危职业上,自己便宜父亲还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玄武门继承制的创始人,原身在十几年后造反失败流放,次年便一命呼呼。
细想之下,脑门如撞钟一般,咚咚直响。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李恒就不信,这天胡开局,还能崩?这皇帝我当定了,太上老君来都不好使!
……
“真人,且停下!”
李承乾实在看不下去了,没有丝毫新意,节省一点白磷吧,别戳了。
“诺!”
秦英举着桃木剑虚指几下,空中画圆,最后一点白磷燃尽,草草收工。桃木剑垂下,道袍竟轻轻飘摆,这点李承乾没有看懂,莫不是装了鼓风机。
“真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祈福贵在心诚,真人心诚否?”李承乾悠悠说道,声色中听不出喜怒哀乐。
秦英心中闪过一丝惊慌之意,莫不是自己把戏被看穿,只好硬着头皮躬身行礼道:“为殿下祈福,岂敢不诚,今污秽尽除,全赖心诚,上天赐福。”
李承乾眼神一扫,侍卫冯孝约心领神会,抽出佩刀,径直架在秦英脖子之上。
秦英感受到刀锋传来的寒光,腿一软,哪有得道高人的模样,顿时跪拜求饶。
“殿下,饶命!某并没有做伤害殿下之事,还望殿下明鉴!”
李承乾从枕下抽出榜子(类似奏折),自榻上下来,前行数步,随手一扔,榜子正好落在秦英身前。
“看看吧!”
秦英颤颤巍巍捡起榜子,仅看一眼,近乎昏厥。榜子记载全是自己学习旁门左道,女干淫妇女的罪证,仅仅左道一条,便可让其身首异处,此时焉能不怕。
“殿……殿下,饶命呀!”秦英伏拜于地,身体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脖子上的刀锋似乎已经到了饮血的边缘。
李承乾一脸平静看着眼前道人,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杀了此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自己不穿越的话,几年后此人被李世民下令直接斩杀。
仔细推敲之后,李承乾还是决定留下此人,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堂的,多少有点能耐,可以说其坏,不可说其菜!
“抬起头来!”
秦英闻言,如获大赦,连忙抬起头看向李承乾。只见其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愠色,但其眼神深邃,如同瀚海星空,吞噬心灵。
“殿下……”仅仅一瞬,秦英便身心交瘁,豆大的汗水滴落,地面已湿漉漉一片,那种眼神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该有的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看着秦英此时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杀意,太懦弱了。
不过想到其还有几分用处,便开口道:“孤暂且不杀你,你需帮孤办几件事,办妥了,自有赏赐。若出了差错,只能怪你不惜命!”
秦英连续叩首,大殿砰砰响,道:“自即日起,甘当殿下之犬。”
李承乾眼神一转,眉眼微挑,冯孝约提刀入鞘,秦英用道袍擦了擦止不住的汗水。
李承乾背手踱步,声音幽幽响起:“其一,替孤多找几位会道法的真人,会炼丹最佳!”
“殿下,为何……”
“嗯?”
李承乾眼光一冷,冯孝约宝刀半出鞘,大殿为之一凝。
“万死,万死……”秦英感觉裤裆都有了几分湿润。
冯孝约宝刀再次入鞘,李承乾继续道:“其二,即日起,你依旧是得道真人,游走豪门世族之间,需收集有用信息及时报于孤,此事自有人对接。”
“其三,过往种种,孤暂且不究,若是再犯,你自寻来世。且下去换身衣裳,莫让人看出端倪。”
“诺!”
秦英不敢起身,四肢伏地,如同爬虫一般退出大殿,直到殿门,方敢起身,望着天色,恍如隔世。
“叔俭(冯孝约字),让你寻人,消息可有传来?”
冯孝约跪叩道:“殿下,臣无能,请殿下责罚。”
“无妨,时日尚短,此番秦英之事,你办得甚是妥当。”李承乾并没有怪罪冯孝约的意思。
虽说贵为太子,但未行冠礼,能用之人,少之又少,教书的先生倒是一抓一大把,且东宫要职均是贞观重臣,李世民正值年富力强,要这些人尽心辅助,如同痴人说梦。
“赏你,拿着!”李承乾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殿下,臣……”
冯孝约一看是李承乾贴身之物,哪敢轻易接下。
“嗯?”
冯孝约见李承乾面露不悦之色,脑海闪现刚才一幕,连忙双手举于头顶接过玉佩,眼角含着泪光,三叩首道:“敢为殿下效死!”
李承乾上前拍了拍冯孝约肩膀,道:“起来!你找几个机灵的盯着秦英。他若在东宫内,有任何不轨,就地格杀,无需请示。”
“诺!”
李承乾缓步朝殿外走去。
冯孝约赶忙把玉佩揣进内衬夹层中,轻轻抚摸一番,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亦步亦趋跟在李承乾身后。
阳光倾洒,李承乾在大殿门前驻足。
突然,一道疾驰而来的身影闯入眼帘。
太子仆长孙详速正衣冠,躬身行礼道:“殿下,李府来报,李少师恐熬不过今日!”
李承乾闻言先是一愣,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更衣,速速准备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