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九层阁的飞檐刺破夜幕时,洛川正用含章挑开第387窟的西夏封门砖。刀尖触及壁画中供养人衣袂的刹那,青金石颜料突然渗出血珠——整面墙壁开始呼吸,北魏画师勾勒的千佛图正褪去宝相庄严,露出皮下《山海经》异兽的筋络。
他倒退着撞上转经筒,铜铃惊起檐角铁马。北斗七星灯在头顶逐层点亮,投下的光影却在地面拼出反向的二十八宿。当摇光位的青铜灯盏燃起幽蓝火焰,藏经洞内的《五台山图》壁画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用吐蕃文、粟特语和汉隶三重加密的星图沙盘。
沙盘中的黄河突然改道。洛川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星图里分裂成七个朝代的戍卒,每个幻象都在重复挥刀斩落星辰的动作。当第七个幻象的刀锋劈开虚宿星官,壁画里的九尾玄狐突然跃出,衔来的半卷《甘石星经》在月光下渗出墨色血渍。
“白虹贯日,青龙泣血。“
玄狐金瞳倒竖,尾尖蘸着血在经卷空白处书写预言。那些血字竟是用汉武帝时期的殄文书就,每个笔画都在蠕动重生,最终凝结成洛川幼年佩戴过的长命锁纹样——锁芯位置赫然刻着四凶图腾。
沙盘突然沸腾如熔金。洛川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星图吞噬,化作光粒重组为周穆王时期的观星台。含章不受控地插入沙盘中心,液态金属渗入星宿轨迹,将整座莫高窟拖入《开元占经》记载的“荧惑犯太微“天象。
九尾玄狐炸毛长啸,壁画里的飞天乐伎集体扯断琴弦。那些蚕丝弦在半空交织成网,却拦不住从星图裂缝涌出的青铜锁链。这次锁链表面镶嵌的不再是卦辞,而是活着的《水经注》文字——“河水又东,径洛阳县北...“每个隶书都在滴落黑色石油。
洛川挥刀斩向文字锁链,刀刃却被《禹贡》记载的“岷山导江“四字缠住。含章突然发出编钟裂帛之音,刀身浮现出大雁塔地宫出土的鎏金时空轮盘。当盘面“辰“位对准自己眉心,他看见二十二世纪的敦煌正在被星图吞噬,防护罩上的八卦阵已碎裂成太空垃圾。
玄狐跃上他肩头,尾尖血珠甩进沙盘。沸腾的星沙立刻凝固成秦代量天尺形状,尺面浮现出正在解体的莫高窟三维投影。第45窟的菩萨像突然转头,泥塑嘴唇开合吐出梵语:“现在过去未来,三际无别。“
锁链群突然汇聚成《史记·天官书》文字柱。洛川踏着飞天的飘带跃上经变画,含章劈开“太白经天“四字时,星图裂缝却射出宋代突火枪般的火光。他后仰避过燃烧的《梦溪笔谈》残页,发现那些文字火药里掺着父亲戍边时的骨灰。
玄狐的第三条尾突然断裂,化作《河西走廊舆地图》卷轴展开。洛川在坠向北魏禅窟的瞬间抓住卷轴,看见自己出生的陇西村落正在地图上燃烧,火舌勾勒出的竟是四凶本相——而村口那棵千年槐树的年轮里,嵌着他昨夜斩断的青铜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