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奴们倒是想看看这个死到临头的病秧子究竟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可挣扎了半天,被架在悬崖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舞阳,愣是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罢!罢啊!没想到我一个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医博士!此时此刻,竟连一首诗都吟不出来!”
“……”
良久,珠奴中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大汉,见周围鸦雀无声,登的挺出人群大喝:“乃公实在受不了这厮的鸟语了!”这便要上前把那不知所云的公子哥一脚踹下悬崖泄愤。
“等等!等等!”
感到一阵恶风抵背而来的秦舞阳再次急道:
“这里可是辽东,到处都是秦家的势力,杀了我你们也活不了啊!与其同归于尽,还不如放了我,我可以赦免你们,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样!”
秦舞阳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可那珠奴却嗤之以鼻道:“吾等本就打算离开燕国,去箕子朝鲜过快活日子,何须你来赦免!”
约莫是对那片日思夜想的土地充满了某种幻想,回过神来的珠奴们振臂高呼:“杀了他!杀了他!”
秦舞阳微微一愣:“箕子朝鲜?那不是商人的后裔吗?”
当年商纣王的叔父箕子,在商朝灭亡后,拒绝臣服于周,这才率领五千商朝遗民东迁至朝鲜半岛北部,建立的箕子朝鲜。
后来在燕昭王时期,大将秦开,也就是秦舞阳的祖父,曾经一路打到了箕子朝鲜,给那片贫瘠的土地带去了战火和杀戮。
因此提到燕国人,那里的土著一向谈虎色变。
原来这帮家伙是想走当年箕子的老路逃到朝鲜半岛啊,不过这谈何容易。
“先不说箕子朝鲜会不会接纳你们,就你们这帮人,估计还没到鸭绿江,就得死在濊貊和东夷那些野蛮人手上!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穿过那片区域的!”
珠奴们微微一怔,对于秦舞阳的危言耸听,半信半疑。
其实从辽东进入箕子朝鲜,最好的路线就是沿辽东半岛南缘的沿海走廊,然后跨江进入朝鲜半岛的西部低地。
可那里荆棘塞途不说,在鸭绿江流域,还有以濊貊族群为首的蛮族部落活跃在那片地区,那帮蛮人一直都是秦家扩疆治边的重大障碍。
而继承了原主所有记忆的秦舞阳,对于那片区域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他五岁那年就是被一群濊人掳到了那里,幸好遇到了雷雨天,才堪堪保住了小命。
“够了!吾等可没听过什么鸭绿江,莫不都是你信口胡诌的鬼话!”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珠奴哪里听的进秦舞阳的劝阻,暴戾的呼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而就在此时,一阵浑厚如钟的声音穿过人群,厉声喝停了众人。
只见那声音来自一个上身赤裸的少年,他发髻歪斜露出半截束发的骨笄,隐约可见肋间新愈的海兽咬痕。
这个少年并不如何魁梧,甚至有些消瘦,但整个人却好似一尊青铜巨鼎,给这群如履薄冰的珠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而他就是这次反叛的主谋,也是这群珠奴共同推选出的首领:卫满。
其实卫满很清楚,对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燕国人而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万不会想出逃往箕子朝鲜这样的下下之策。
“听祖辈们说,燕东之界有条塞外之水名曰浿水,似银蛇狂舞于诸山之中,常在两岸撞出雷鸣般的轰响灌入大海。你说的鸭绿江可是那条大河?”
其实关于鸭绿江名字的由来众说纷纭,不过在《汉书·地理志》中,汉朝之前的确将其称为浿水。
直至到了唐朝,鸭绿江的名称才逐渐普及。
秦舞阳盯着卫满微微颔首:“没错!以你们现在的状况,很难跨过那条大河的。”
卫满缓步上前:“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留下来也是死,去箕子朝鲜也行不通,那你要如何救我们呢?”
好在这群野蛮人里,还有一个理智的人,秦舞阳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无非是想离开蜃楼,恢复自由罢了,既然蜃楼是为我而建,那废除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我承诺你们只要我能活着离开,就放了所有珠奴,如何?”
卫满冷笑一声,接着手中骨刀猛然抵在秦舞阳的咽喉,声音阴沉道:
“放了我们?公子说的倒是轻松,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双手都在打颤的秦舞阳故作镇定的,在卫满诧异的目光下,迎着骨刀向前迈了一步。
“信不信由你,不过据我所知,你们这些珠奴不是军营里的逃兵,就是为祸乡里的盗贼。总之,没一个底子是清白干净的,毕竟我秦家若是抓寻常百姓下海采珠,还如何能在辽东立足?”
卫满默不作声,秦舞阳继续道:
“你们这群刑徒在辽东反正也待不下去,大可一走了之,不过你们的家眷还在辽东吧?相信以秦家的势力,找到她们并不难。”
秦舞阳话有留白,但言外之意十分明显,一众珠奴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为首的卫满。
不得不说,秦舞阳此话过于大胆,万一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横货走投无路,无所顾忌,很有可能一刀把他给噶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秦舞阳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如果有用的话,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拿你们妻儿老小做要挟会显得我很卑鄙,但是我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秦舞阳自认为自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对于这次穿越,没有穿到东汉末年与曹老板成为知己,内心还是有些小遗憾的。
就像前世他之所以能从一个刚毕业不久,无任何临床经验的高材生,在短短几年内爬到了汉医堂副主任医师的位置,凭借的不光是高超的医术造诣,更多的还是深谙职场厚黑之道。
但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曾经那个心向光明的大学生,最终会落个与‘恶’纠缠撕咬的社畜。
“所以,现在的选择权在你们,要么相信我,要么大家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