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此时的未央宫不似往日冷清。
自从王皮被赶出宫殿后,几方围绕王耀之事争吵不停。
刚开始也只是言官入场,慢慢众大臣也纷纷站队。
苻坚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听着。
“王耀必须枭首,以谢天下。”
樊世直奔主题,只要王耀死。
“你说有罪就有罪啊?我看你肥头大耳,肚子里装的都是民脂民膏,杀你以平民愤刚好。”
权翼今日气场全开,早上的饭没白吃。
“粗鲁,我辈交谈,自当雅量,王耀坑害百姓,残杀同僚,不诛杀此獠将动摇我大秦国本。”
右禁将军毛盛平日看不起汉人,也想踹王耀一脚。
“呵呵,好大的口气,凭你嘴巴一张就能动摇国本?”
权翼眼神不屑,继续道:“天下之事在陛下,在诸公,在尚书台,在诸大臣,岂能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能左右的?”
“毛禁军此言将我等功绩一概抹杀,其心可诛,请陛下扑杀此戎以慰群臣之不平。”
“你!”
右禁将军毛盛气的面色通红,憋得说不上话。
“够了,仆射你今日与吏部尚书处处维护王耀,不顾诸大臣劝谏,此为结党营私,我吕康不愿与你等同处一室。”
五兵尚书吕康调转矛头,直指权翼和赵迁。
他算看出来了,这俩是铁了心要保王耀。
“哦?那太好了,陛下,五兵尚书情愿卸职,但国之大事,为祀与戎,五兵尚书之职不可缺,臣愿荐扶风太守王永就任。”
权翼看吕康面色铁青不禁心中冷笑。
没脑子的武夫,人家王皮是丞相之子,散骑省本就不是权力中枢,闹一闹也就算了,你五兵尚书逞什么能耐。
“既然吕尚书不愿在尚书台任职,不如另某高就。”
苻丕声音冷冰冰的,权力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
“今日再议王都官一事,余者莫谈。贼曹枉死于王耀之手,如果不严惩,日后你我也将沦为鱼肉而不知。”
慕容垂心中憋着一股火。
“臣等附议。”
田曹尚书慕容暐、殿中尚书强平、太子少保慕容德、光禄大夫强森、散骑常侍樊平、镇西将军乞伏国仁、慕容冲、毛当等人纷纷请谏。
俯视朝堂,见众人纷争不休,如烈火烹油,苻坚知道该降降火了。
“静。”
“喏。”
“陛下有旨~~”
“肃静!”
黄门令在旁高呼。
“众卿之言朕已知晓,都官郎之事自有尚书台、廷尉、司部审讯。”
“看今日众卿争吵,朕心深痛,我常言,混**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
“我待尔等德厚,尔等报以屠戮,整日互相倾轧,成何体统。”
苻坚心情烦闷,第一次从内心质疑曾经执行的民族政策。
看苻坚这次真的发怒,不论众人是氐人、汉人、鲜卑、零丁还是别的民族,都低头不语,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人针对王耀,不是他针对冒犯你等,而是为了报复丞相往日所为。”
“愚蠢至极,糊涂至极。”
苻坚冲着众氐族勋贵一通臭骂,随即话锋一转。
“你庆辉也是,鲜卑有何招惹你王家?为什么这样对待鲜卑人?”
王耀闻言不着急回答,心中警惕。
民族问题是件大事,尤其是少数民族政权建立的国家,对待起来更要谨小慎微。
不然,一念之差,天崩地裂。
“臣做事,不论胡汉,只论对错。”
“你胡说。”
“我儿农何罪之有?”
慕容垂眼眶通红,长子已去,三子又亡,不由得悲从中来,两鬓苍白。
王耀看向慕容垂,轻蔑的撇了撇嘴角:“别说慕容农办的那点破事你不知道!那畜生杀了多少人都记录在案,账本都在尚书台,想查阅请自便,至于查案是尚书台、廷尉的事,你级别不够。”
王耀不留情面,一席话怼的慕容垂血气翻涌,老血一吐,差点昏死在地上。
不等小黄门来搀扶,慕容垂揩去嘴角的血渍,直愣愣的盯着王耀。
“假设我儿有罪,只惩一人即可,为何施罪于众鲜卑,那些鲜卑百姓何其无辜。”
慕容垂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宫中多人被其情绪调动,纷纷落泪。
“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在滥杀无辜?真以为鲜卑欺压汉人无人知吗?廷尉积压的状纸都堆成了山高。”
“百姓用法律的途径来解决,是给法律一个机会,是对法律的尊重,不是百姓必须求你,百姓是尊重你让你来办,你办不好百姓有力量解决问题,为什么?百姓有刀!”
“当百姓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你们谁来平息百姓的怒火,你慕容垂有这个能耐吗?”
王耀越说越亢奋,怒火喷涌而出,指着众鲜卑谩骂。
在场众人表情不一,苻坚陷入沉思,权翼面露担忧,众鲜卑惶恐,其余少数民族酋长只是冷眼相对。
“报,秘书侍郎赵整有急事求见。”
这时小黄门从门外进殿,趋走递上奏折。
苻坚闻言有些困惑,“赵整?不在宫内办公有何事?”
“宣。”
王耀闻言好奇,回头看去,只见一人进殿疾趋。
“陛下,绣衣使者王皮行至灞桥,重新返京,如今已快到未央宫。”
“既已急行,何必再反?令他速速东去。”
苻坚还以为遇到什么事情了,估计王皮想来求情留任京城,这可不行,放他出去好好磨练磨练,也算对得起丞相。
“陛下,还是宣来见一见吧?”
赵整面带苦笑。
“哦,为何?”苻坚有些好奇。
“此时,只怕半个长安的人都围在王皮身边。”
“什么?”
朝中众人哗然,“左右中兵、都兵何在?”
“莫急,莫急。”
赵整看众人误会,赶紧出言解释。
原来王皮出城的时候,就大肆宣扬自己为绣衣使者,将在灞桥启程,要去关东六州巡视。
王皮故意让马车走慢些,等来到灞桥的时候已经来了许多人。
正当众人见王皮下马车,准备迎上前道贺的时候,看到王皮拿出一把斧头。
将马车劈砍,车轮埋在地下,车身投入灞水。
口中高呼:吾皮,受天恩为绣衣使者,虽受命前往关东,但朝有奸佞,不敢远行,当不惜此身,为国除贼。
一番动作下来,引爆了在场众人。
不多久,长安城多数人都知道了王皮的壮举,自发在街边为王皮声援。
苻坚及朝中众人闻言默然。
这时门外传小黄门通报声;“员外散骑侍郎、绣衣使者王皮求见。”